夜色深沉,皇城之内却灯火通明。
宫墙高耸,层层红烛在风中摇曳,照亮了御书房前那条寂静的御道。
宁凡卸下甲胄,换上墨色常服,脚步却仍带着征战余威,靴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冷而坚决的声响。
他的身后,没有随从,也没有侍卫,只有沉沉夜风。
御书房前的侍立太监见他到来,眼神微颤,却不敢多问,连忙弯腰行礼:“六殿下,陛下……已在里面候着。”
宁凡点头,推门而入。
御书房内,一盏青铜灯静静燃烧,灯焰摇曳,将满室书卷映得斑驳。
龙榻之上,宁龙枕着厚实的锦被,面色苍白如纸,双眼却依旧锐利,宛如历经百战的雄鹰。
他听见脚步声,缓缓抬起手,声音沙哑却沉沉有力:“凡儿,你回来了。”
宁凡躬身行礼,声音低沉:“儿臣回来了。”
他上前几步,站在父皇榻前,望着那张因病痛而消瘦却依旧威严的面孔,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宁龙注视着他,目光仿佛要穿透他心底的所有伪装:“北荒……如何?”
宁凡沉默片刻,才开口缓缓道来。
他说到蛮荒大军的悍勇,说到大秦的阴谋诡计,也说到如何以少胜多,以计破敌。
然而,关于“星槎”与最深的秘密,他只轻描淡写,用“海外奇铁”“异域图谱”来替代。
他知道,有些东西此刻不能说,哪怕是对父皇。
宁龙听着,时而目露寒光,时而低声咳嗽,但始终没有打断。
当宁凡说到“奇铁可铸兵器,图谱可绘山海”,宁龙猛地紧握住他的手。
那手依旧宽厚有力,却因病痛而带着冰冷与颤抖。
“凡儿……”宁龙的声音低沉,仿佛耗尽全身气力,“这江山……朕,交给你了。”
宁凡心中一震,喉咙发紧,却没有出声。
宁龙的目光中透出罕见的疲惫与悔意:“莫学朕……优柔寡断。该狠的时候……要狠!”
话音刚落,他猛地剧烈咳嗽,唇边溢出殷红的血。
太监们惊呼,急忙上前,却被宁凡抬手制止。
宁凡只是伸手,轻轻替父皇拭去唇边血迹,目光沉沉如海。
片刻后,宁龙的眼神逐渐涣散,终于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御书房内,瞬间只剩下宁凡与摇曳灯火。
宁凡静静地立在榻前,久久未动。
他能感受到父皇手心最后的余温,那种托付的重量,几乎要压断他的肩膀。
终于,他缓缓起身,转过身,走向殿门。
推门而出时,殿外冷风扑面而来。
段震与苏浅浅早已候在门口,神色紧张。
宁凡目光平静,却带着冷冽的锋芒,低声开口:“父皇允了。”
段震与苏浅浅同时心头一震。
宁凡的声音在夜风中淡淡响起:“按计划行事,但……再添一把火。”
他语气不疾不徐,却如同寒刃出鞘,锋芒毕露。
宫墙外的夜色,似乎也随之震颤。
段震闻声,眼神一沉,随即压低嗓音:“殿下的意思,是……”
宁凡负手立于廊下,目光望向漆黑夜空,月色隐在厚重的云层之后,只有几点星火若隐若现。他语调冷静而坚定:“宫城太安静了,该让某些人知道,父皇昏迷并不代表大玄可以任人宰割。”
苏浅浅心头一颤,衣袖在风中轻轻颤动。她从未见过宁凡此刻这样的神情,像是一尊冷铁雕像,既无喜怒,唯有不可撼动的锋芒。
段震顿了顿,重重抱拳:“末将明白。今夜便让禁军密布宫道,若有人心怀叵测,必一击毙之!”
宁凡缓缓点头,声音淡然:“去吧。记住,要快,要狠,不留尾巴。”
段震领命而去,铠甲声渐远,消失在深宫的夜风里。
苏浅浅却未走,她抬眸看着宁凡,眼神中满是忧虑:“宁凡,你……是不是走得太急了?父皇的病未稳,朝堂必生波澜,若你此刻举动过激……”
宁凡静静转过头,目光与她对视。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却没有半分犹豫。
“浅浅,”他低声开口,声音宛如夜色中低沉的鼓点,“你要记住,大玄不是别人的大玄,也不是父皇一个人的大玄,更不是朝堂那些人的大玄。它是我的大玄。”
这句话落下,苏浅浅心口猛然一颤。
她从宁凡眼中,读出了与往日全然不同的孤决与冷烈,那是一种近乎吞天之志。
“可是……”她想说些什么,却被宁凡伸手轻轻按住手腕。
宁凡收敛起凌厉的锋芒,声音缓了几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走到今日,我已没有退路。若不提前布置,等朝堂彻底乱起来,我连护你周全的余地都没有。”
苏浅浅咬唇,终究没再开口。
殿外寒风呼啸,卷起廊下的灯火,摇摇欲坠,却终未熄灭。
宁凡抬眼望着那盏孤灯,神色忽然恍惚。
父皇昏迷,诸皇子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