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由远及近,像是大雪夜里一条缓缓逼近的铁链,每一次震动都将空气中的寒意压得更重。
城外的黑影开始浮现,那是蛮荒战阵推来的高木车,轮辐缠着兽筋,木架上插满羽毛与骨旗,在雪中猎猎颤动。
旗上的骨片被风吹得互相碰撞,发出如齿轮碾动般的细响。
苏浅浅握着那粒火纹米,指尖微微颤抖。
自从血脉在上次雪夜里突变,她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
她甚至能听见那些骨旗内藏的细小铃铛声,以及远方油井地下石油脉管的轻微震荡。
那声音像无数条被火困住的蛇,在冰下低低嘶鸣。
她走向宁凡时,靴底踩碎雪面的声音清晰而有节律。
两人相隔不过数步,却像隔着一个时代。
她的眼中有风雪,也有决意:“这火若断,稷土不存。”
宁凡望着她的眼,仿佛看见了十年前的长夏,那时的稷土还是麦浪翻滚,火种在山川间自由流转。
而如今,火要么被困在金属与油管的腔室,要么被关在权力的匣中,像一头濒死的兽。
尘妤走到二人之间,她将披风前襟一拉,一柄古旧的铜骨杖露了出来。
杖上缠绕的兽筋在夜色里泛着湿润的光,顶端镶着一块被火炙黑的骨片。
骨面上有七道细纹,像极了稷土旧年的七星印。
“你们在犹豫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火上浇油。”尘妤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向城外。
那里,蛮荒人的战阵已经在鼓声中摆开,最前方的木车上立着一名戴骨面具的首领。
他手中的火把燃着蓝色的火苗——那不是木火,而是油火,燃烧得无声而凶险。
风向突然转了,蓝火的光被吹进城门洞,映得残壁如同被一层幽冷的光膜覆盖。
雪似乎也因此失了颜色,落在地上时无声融化成一圈一圈暗色的痕。
宁凡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刀身在蓝光中映出他的侧颜。
眉间那一抹青影像是刀上的刻痕,锋利而不可抹去。
他对苏浅浅道:“若今夜火脉归他族,明日我便不再是你认得的宁凡。”
苏浅浅没有答,她只是将那粒火纹米放进宁凡的掌心。
声音很轻,却能穿透鼓声与风声:“那就让它今晚留下。”
风声在此刻像被拉直的弓弦,紧绷而尖利。
城门下的鼓声骤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嗡鸣,那是油火在风中舔舐的声音。
蛮荒首领缓缓摘
那是一张被风雪雕刻得硬朗如石的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眼底却有一抹不属于此季节的热意——
那不是温暖,而是灼烈的渴望。
他抬起火把,蓝色火苗映着他的唇形缓缓吐出几个字:“火,不该在笼里。”
这话让宁凡的手指微微一紧。
油火的光映在他的刀刃上,像一条细长的河流,流向城中每一张凝神的面孔。
城墙上的弓手纷纷绷紧弦,却迟迟没有放箭。
雪在他们的睫毛上结成小小的冰晶,呼吸间,冰晶轻颤,却始终不落。
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攻防,而是一场关于谁能握住“火”的审判。
尘妤向前一步,铜骨杖在雪地上轻轻一顿,发出闷沉的声响。
像是远古火井的钟音:“你们若得火,山河将化为焦土。”
蛮荒首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挑起一边的眉,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焦土之后,才有新芽。”
这句话,让苏浅浅的心脏重重一跳。她忽然记起姒族古传中的一句禁忌谶言——
“火息之年,稷土归荒,焦土生新稷”。
那是她血脉深处的印记,像此刻被人冷不防地揭开,带着一种无法拒绝的命数感。
雪势渐大,天地间的颜色几乎被抹去,只剩下蓝火的幽光与人影的轮廓。
风吹动宁凡的发,露出额间那一截淡青的火脉印。
蛮荒首领盯着那道印看了很久,嘴角微微勾起:“原来……真皇子在此。”
城门口的空气顿时如凝固般,所有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苏浅浅心头一震,目光下意识投向宁凡。
却只见他面色如常,仿佛这句话只是风中一片无关紧要的雪花。
他缓缓举刀,刀尖指向蓝火:“真皇子,也会杀人。”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鼓声再起,比先前更急更重,像千军万马的心脏同时跳动。
蓝火被风吹得摇曳,火影投在城墙上,像无数只伸向稷土的手。
宁凡的脚步踏进雪中,发出低沉的“咯吱”声——
那不是一个人走向敌阵的声音,而像是整座稷土在风雪中迈出的第一步。
蓝火在风中突然拔高,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心脏。
火舌疯狂地向四面撕扯,空气被灼成一层微透明的涟漪。
雪花一旦靠近,便在未触地前化作一缕白雾消散。
宁凡的刀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