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斜斜挂在檐角,金晃晃的光洒在地上,把石板都晒得温温的。
林昼的笑声脆生生的,“大怪兽别跑!”
跟着是张飞夸张的“嗷呜”
声,他正弓着背晃胳膊,故意把脚步踩得“咚咚”
响,逗得林昼举着草蜻蜓在后面追,草叶编的翅膀被风一吹,扑棱棱地颤。
那点从书房带出来的凝重,被这笑声一冲,竟散得差不多了。
日子就这么在深秋的暖阳与凉风里荡着。
有时正午的太阳晒得人懒,林夜靠在软榻上翻书,能听见菜畦里邹善锄地的“沙沙”
声;有时傍晚起风,梧桐叶打着旋儿往下落,林昼就举着小扫帚追着扫,嘴里还念叨“给老爹烧火用”
。
林夜的身子在邹善的汤药里泡着,又被众人盯着歇着,恢复得倒快——先前与“碎片”
对话,撑不过一刻钟就头晕目眩,现在能多撑半炷香了,连感知到的细节都清楚了些:有时是冻土下的一丝微凉,像摸着块冰棱;有时是荒原上风的呼啸,刮得耳朵疼,都比从前真切。
他总记挂着西伯利亚那缕“渴望”
。
夜深人静时,精力稍好,就试着往那边送一缕灵力——极淡的一缕,带着点体温的暖,像往冰窖里投了颗火星。
每次送完,都能感觉到那边轻轻“颤”
一下,不是热烈的回应,是那种被风拂过的火星子,明明快灭了,又固执地亮了亮。
林夜摸着心口笑,总觉得那点暖意,比邹善的参茶还能安神。
小院里的日子照旧暖乎乎的,只是悄悄添了些细变化。
“老爹!
老爹!”
这天上午刚起了阵秋风,林昼就举着小铲子往菜畦跑,小脸皱成个包子,“我的‘守护之塔’歪啦!”
邹善正蹲在菜畦边给最后几棵白菜培土,手里的小锄头刚把湿土拢到菜根下。
听见喊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那只曾经断过的右手,如今沾了泥也瞧不出啥,只指节灵活地动了动,把黏在指缝里的土搓掉。
“慌什么。”
他声音沉,带着种安抚人的稳,伸手轻轻拍了拍林昼沾了沙土的小手,“去东厢房窗台下拿点细绳来,要细的。”
林昼立刻像得了令的小兵,“哎!”
一声就噔噔噔跑了。
邹善走到院角那堆“塔”
前——是林昼用青砖围的圈,里头填了沙子当“护城河”
,最中间插着马编的草龙当“了望台”
,方才的秋风把西边的几块砖吹松了,草龙歪歪地垂着,龙须都断了一根。
他蹲下身,右手手指先扶住松动的砖,指尖抵住砖缝轻轻一推,“咔”
地一声把砖归了位。
左手接过林昼跑回来递的细绳,右手捏着绳头往砖缝里穿——那动作竟比缝衣还细,指尖绕着绳打了个活结,又顺着砖边缠了两圈,系得牢牢的。
“这边!
老爹这边也要绑!”
林昼蹲在旁边,小手指着东边的砖,小嘴叭叭地指挥,“夕桐哥哥说,防御塔要四面都绑才结实!”
“嗯。”
邹善应着,手上没停,又去加固东边的砖。
“夕桐哥哥还说,要摆三圈棋子当‘陷阱’……”
林昼又想起啥,从兜里摸出颗白棋子递过来,试图复述夕桐那套“防御理论”
,说得起劲时还手舞足蹈。
邹善听着,偶尔“嗯”
一声。
等把最后一根绳子系紧,他拍了拍“塔”
身,青砖稳稳当当的,草龙也被扶直了。
“先这样,结实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目光扫过院子——软榻上林夜正翻着本旧书,阳光落在他脸上,脸色比前几日多了点红润,不是那种虚浮的粉,是透着气血的暖。
邹善的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一瞬,才收回目光,拿起锄头继续往菜畦走,“夕桐的法子,等他忙完了让他教你。”
深秋的清晨最是冷。
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只泛着点鱼肚白,院子里还蒙着层薄薄的霜气,草叶上结着细小的冰晶,风一吹,透着骨缝的凉。
厨房的灯却早亮了,窗玻璃上凝着层白雾,粥香混着水汽从窗缝钻出来,在冷空气里凝成团,慢慢散开。
院角那片空地上却立着道身影,离厨房的暖隔着丈远。
是邹善。
他换了身深灰色的练功服,布料厚,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身形——肩背宽实,腰腹收得紧,常年劳作的肌肉是硬实的,不是那种虚浮的壮。
手里握着柄刀,不是昔日战场上那柄饮血的长刀,是柄样式古朴的厚背刀,没开刃,刀身沉黑,在清冷的晨光里泛着哑光,刀鞘上缠着旧布条,是他自己缠的,防滑。
他双脚微分,与肩同宽,脚掌稳稳踩在结了霜的泥地上,鞋边沾了点白霜。
脊背挺得笔直,像院外那棵老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