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写篇碑文,他就根据人家的描述,写逝者的生平,写得情真意切,家属看了哭了,给了他两斗米;有个酒楼开业,让他写首题咏诗,他就写“酒楼高百尺,俯瞰大江流。宾客盈门至,笙歌满座秋”,老板看了高兴,给了他一壶酒、两碟小菜。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找他写诗、写碑文,他再也不用乞讨、捡剩饭了,甚至能攒下一点钱,租了个小屋子,有了“书房”(其实就是一张破桌子,一堆旧书)。
他写的诗,越来越有“味道”。他写乱世里的百姓:“田家已耕作,井屋起晨烟。桑女务蚕作,农夫亦良勤”——他开始关注普通人的生活,不再是以前那个“横行乡里”的无赖;他写自己的思念:“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他想念长安,想念韦家,想念以前的日子,这种想念,不再是“想当侍卫耍无赖”,而是“想回到安稳的时光”;他写觉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他后悔少年时没好好读书,现在只能加倍努力。
有一回,他遇到以前的一个狐朋狗友,那个朋友也落魄了,看见韦应物在读书写诗,就嘲笑他:“韦三卫,你咋变成书呆子了?以前的威风呢?”
韦应物放下书,平静地说:“以前的威风是假的,靠皇帝、靠家里;现在的读书写诗是真的,靠我自己。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那个朋友愣了,说不出话来——他还是那个韦应物,又不是那个韦应物了。以前的韦应物,眼睛里只有嚣张、只有玩乐;现在的韦应物,眼睛里有了平静、有了坚定、有了对生活的热爱。
安史之乱结束后(763年),韦应物已经32岁了。这八年里,他从一个“没靠山、没本事”的落魄侍卫,变成了一个“会读书、会写诗”的文人,还因为诗写得好,被人推荐当了个小官——洛阳丞(洛阳的一个小吏,负责地方治安)。
虽然官小,韦应物做得很认真。以前他是“横行乡里”的无赖,现在他是“维护治安”的官,他知道百姓的苦,所以从不欺压百姓,反而经常帮百姓解决困难——有农户的庄稼被淹了,他就帮着申请减免赋税;有小吏欺负百姓,他就严肃处理,哪怕对方是豪门子弟。
有人说他“傻”:“你以前也是豪门子弟,现在干嘛帮这些穷百姓?”
韦应物说:“我以前就是欺负百姓的无赖,现在我要弥补以前的过错。而且,百姓过得好,国家才能好。”
后来,他因为政绩好,又会写诗,一步步升官,从洛阳丞做到了滁州刺史、江州刺史,最后做到了苏州刺史——这就是后人称他“韦苏州”的原因。
当了苏州刺史后,他还是保持着“读书写诗”的习惯。每天处理完政务,就回到书房,读读书,写写诗,他的诗越来越“清雅”,越来越“有禅意”——写江南的春雨:“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写苏州的风景:“漠漠帆来重,冥冥鸟去迟”;写自己的生活:“今朝郡斋冷,忽念山中客”。
这些诗,没有少年时的嚣张,没有乱世时的痛苦,只有平静、淡然、对生活的热爱。有人说他的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和王维的诗并称“王韦”,成为中唐山水田园诗的代表。
他后来在《逢杨开府》里,把人生总结得明明白白:“武皇升仙去,憔悴被人欺。读书事已晚,把笔学题诗。两府始收迹,南宫谬见推。非才果不容,出守抚茕嫠。”——从“憔悴被人欺”到“出守抚茕嫠”(当地方官安抚孤儿寡妇),他的人生,因为安史之乱,彻底“翻盘”了。
如果没有安史之乱,他可能还是那个“鲜衣怒马、横行乡里”的韦三卫,一辈子靠皇帝的恩宠、家里的势力混日子,最后可能因为赌钱输光家产,或者得罪人被打死,成为历史上一个无名的“豪门无赖”。
安史之乱,把他的“靠山”全毁了,把他从云端摔进泥里,逼着他“醒过来”,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