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山眼神一滞,这才想起刚才他是如何对待林夕的。
是啊,刚才他为什么那么冲动?明明夕儿还没有将话说完,他就忍不住的起了脾气。
这会有多伤夕儿的心?
怪不得夕儿又提起五年前的事,这还不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因为冲动而造成的吗?
他再次看了眼被扔在桌子上的文件,顿时一股冷气直冲头顶。
他没想到周家拿出来的这些产业竟然存在这么多的问题。
这些产业不仅毫无利润可言,甚至里面有不少假账错账。
试想一下,若是直接将这些产业转移到林氏麾下,一旦这些账目问题被盯上,倒霉的可就是他整个林氏了。
到时候非但救不了林氏,反而会牵连整个林氏,甚至整个林氏都将因为那些假账烂账而付出法律责任。
“这……这些都是真的?”
林俊山怔怔的望向林舒婷,久久不能从深深的后怕中缓过神。
林舒婷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而且我还打听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周靖宸曾经说过,只要我们将那些产业转入林氏麾下,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对我们进行匿名举报!”
啊?
林俊山彻底傻眼了。
原来林夕之所以卖掉那些产权,是因为现了里面的问题,为了不牵扯到林氏集团才不得已卖掉的。
可刚才他却对林夕……
一股悔恨弥漫在他心间,犹如化作深深的泥潭,想要将他整个人都吸入进去。
此时林俊山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愤怒,胸腔里翻腾的只剩下对林夕无边的愧疚和蚀骨的自责。
这股沉重的情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看向林舒婷,眼神复杂难明,声音干涩紧:
“这些…这些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呵…”
林舒婷几乎被这句话气笑了,那笑声又短促又尖锐,像绷紧的钢丝猛地断开,裹挟着难以置信的悲愤!
她眼中积蓄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但脸上却带着一种绝望又极具讽刺的笑容:
“我早说?早说?爸!
妈!”
她猛地抬高了声调,目光如同利箭般轮流刺向父母。
“你们给过我说出口的机会吗?五年前的那场车祸的事你们还记得吧?
夕儿心中最宠爱他的母亲,巧言花语的哄骗他去替青书顶罪。
而你这个做父亲的更是问不都问,直接将夕儿丢进了少管所。
还有我,我也是在你们的影响下,深深的伤害了夕儿。
那时候我们可曾问夕儿一句…‘夕儿,真的是你开的车?’,问夕儿一句…‘你当时是不是故意的?’
我们都没有!”
她的控诉如同一把把锋利的锉刀,一下下地刮擦着林俊山刚刚复苏的愧疚之心,也狠狠撕开了林家一直维持的、虚假的温情面纱。
那被刻意忽略的、对林夕的冷漠与残忍,此刻被亲生女儿血淋淋地摊开在眼前!
“这五年,”
林舒婷的声音低了下来,却更沉,更痛,如同浸在冰水里的钝刀,一点点切割着她的心,也凌迟着父母的伪装。
“他在里面……我们可有哪怕一次,真心的、主动的惦记过他?关心过他一句冷暖死活?
没有!
我们甚至忘记了他,忘记了他还在里面独自忍受着苦苦的折磨,期待着我们早一点把他接回家。”
“现在——”
林舒婷猛地吸了一口气,挺直脊背,那双含泪的眼眸里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刻骨的失望,
“夕儿好不容易带回来一点东西,在得知是对方的陷阱后,便果断将其处理掉,在你们眼里却成了败家!
成了孽障!
就要把他从家里赶出去?甚至……想让他死?”
她的目光扫过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的林太太,再狠狠钉在身体微微佝偻、眼神涣散的林俊山脸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淬着冰碴挤出来:
“凭什么?他活该被你们这样对待吗?你们现在这副‘懊悔’、‘自责’的样子,难道不该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吗?晚了!
一切都晚了!”
她最后深深地、仿佛是最后一眼般看了这对生养她、教育她,却也亲手教导了她什么是虚伪、什么是偏心和冷酷的父母,那双曾经充满孺慕和依赖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陌生的冰冷荒原。
“夕儿说得对—”
林舒婷的声音轻的像叹息,却又重的如同石碑落地,字字砸在人心上。
“你们不配让他称呼一声爸妈,我也没资格让他再称呼姐姐。
他那颗原本善良开朗的心,早已经被我们无情的抹杀。
他如今对我们的冷漠,皆是我们自己一手造成的,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去抱怨他?”
说完,她不再看父母任何一人的反应,没有任何犹豫,没有半分留恋,决绝地转身,追随着弟弟离去的方向,快步朝着二楼林夕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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