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卫淮想要弓,孟金福看出了他的意图:“爷们,你这是想学跑山打猎这一行”
卫淮一脸诚恳:“大爷,我没別的手艺,確实想学。”
孟金福看了看卫淮,低著头继续用刀片刮著手中的木条:“这跑山打猎可不是啥享福的事儿,不容易啊!”
“我別的能耐没有,就能吃苦!”卫淮赶忙补充一句。
孟金福又抬起头看了眼卫淮,將手里的傢伙什放下,嘆了口气:“这就不是能不能吃苦那么简单。我们营地里也来过不少汉人,在他们眼里,觉得跑山进林子,那就等於游玩。
那傢伙你看看,冰天雪地,河流山峦都是风光,溜达溜达多好啊,隔三差五响两枪,还能见著点东西,又有野味吃,在吃的同时皮毛还能卖钱,是不是很美啊”
他冲卫淮笑笑,不待卫淮说话,他接著又反问:“事实上是这样吗”
卫淮没有说话,静待他的下文。
孟金福深吸一口气:“不是那样的,他们看到的都是风光的一面。
跑山打猎的人,在林子里遭的哪个罪,过夜的时候,那冻得跟个狗似的,谁知道啊
得了风寒挺著往前走,那腿哆嗦脑瓜子迷糊,眼睛发的时候,谁又知道啊
打个东西,冒著风险,跟著青皮子、野猪、山把头玩命的时候又有几个能懂
看看我们这乌力楞,世世代代在山里游猎的,如今还能扎在山里的有几个。
再看看我这一身的伤,稍微上点年纪,一身不得劲,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又有几个明白。
爷们,不是我说,你还年轻,又是外乡人,找个更安生的事儿做吧,哪怕去林场倒套子,去农场帮工,也比呆在这深山老林里合適。
一旦进了林子,跟搁家里边就不一样了,你就不知道进林子会碰到什么玩意儿,风险太大了,看看昨天晚上,那么些青皮子闯进来……”
“大爷,你知道外边是啥情况,我的事儿也麻烦,如今,我还能往哪儿去”
卫淮回头看著撮罗子外面,又转头看著孟金福,认真地说:“我不是没想过到外面找事儿做,但没有身份证明,也只能躲躲藏藏的,活得也憋屈,搞不好被人一个举报,我这好不容易出来,就得被收容、遣返。
如今到了这林子里遇到你们,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不用提防著,我心安啊。
我跟著你们討生活。我能做很多事儿,打猎我也能学……外面的风险,对我来说,比在这儿大多了。
大爷,我想留在山里,让我留下来吧,留在你们的乌力楞!”
他终於说出了这个决定。
老人却是沉默了下来,拿起放在一旁菸袋锅和牛角做的烟盒子,给自己卷了根烟点上,吧嗒吧嗒地抽著,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在卫淮心里都开始失望的时候,孟金福一锅烟抽完,终於点点头:“也对,活的就是个心安,你只身一人,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能把你往外边推,那不厚道,你也有那股子拼劲和韧劲……行吧,回头我跟绰伦布库说说,就让你留下来,乌力楞也缺人手,不少事情顾不过来,你留下来,也是好事。”
“谢谢大爷!”
闻言,卫淮心里大喜过望,他知道,更多是因为昨天晚上打青皮子的时候,自己表现得还不孬的原因。
有老爷子开口,他相信绰伦布库、希克腾、浓突汗他们会好说话很多。
“谢啥谢,你不是想学做弓嘛,帮忙搭手!”
孟金福说著,弯下腰,他床上铺著的野猪皮掀开,从里面抽出一根已经修整好的木条,中间握把较粗,两头到尖稍修理成了渐薄渐窄並有反向弯曲的金黄木头:“做弓,可是大有讲究啊!”
“大爷,这你可得跟我好好说说!”
卫淮哪会放过这种学习的机会。
孟金福也不藏著掖著,跟卫淮讲说起来。
按照孟金福的说法,鄂伦春人的弓很有些讲究,在山里,以前做弓的时候,用的材料是黑樺树和榆木来做弓,后来渐渐发现,落叶松和一种叫报马子的木头弹性更好,而且要那种斜著生长的树才行,因为韧性足。
所以现在制弓,几乎都是用这两种木片熬鱼皮胶粘合在一起製作而成。
不过,孟金福这根放在垫著睡觉的野猪皮下边的木头更不简单,这是他听说柘木做弓最好,特地托一个回家探亲的知青,从河北专门带了三根回来,以一张毛狗皮作为交换。
有两根在弯反曲的时候,裂了,只成功了这一把。
所谓的柘木,俗称桑柘木,还被称为帝王木,黄金木,据说以前皇帝龙袍上的黄色,就是用这种木头提出来的黄色染料製成的,叶片可以用来代替桑叶餵蚕,吃这种叶片的蚕,吐出的丝线更为坚韧。
听说蚕丝也是能用来製作弓弦的东西,可惜北方不养蚕,孟金福所作的弓弦,只能以鹿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