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能看出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一个老百姓打探军情,可算不得什么好事儿。
便是被当做密探也是有可能的。
那老头儿并未等待宋言的答案,而是再次开口:“于这场战争,侯爷可有绝对把握?”
宋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打仗这种事儿,谁也不敢打包票的……就像王莽不会预料到天降陨石,李景隆,盛庸,瞿能,铁铉料不到青天白日起妖风。
老头再次拜了下去:“匈奴凶猛,所过之城,鸡犬不留。”
“侯爷身份尊贵,却依旧不惧凶险,亲守德化,护佑平阳安宁,此乃大义,老朽拜服。”老头虽已经年迈,可说到此处,声音却是陡然激昂:“然,我王氏一脉,安居德化三百年,亦不愿见久居之地为匈奴蛮人践踏,更不忍见侯爷孤军奋战,族中年轻一代六百人,愿听侯爷调遣,共御匈奴,死生不论。”
老爷子话音刚刚落下,便瞧见城墙下方乌压压一片人,立马单膝跪地,唯有一颗颗头颅高高抬起,其中不少人面容甚至还有些稚嫩,但一双双眸子却透出难以撼动的坚定。
紧接着,便看到另一名老头上前一步,朗声喝道:
“李氏一脉,年轻族人五百,愿听侯爷调遣,共御匈奴,死生不论。”
“赵氏一脉,年轻族人五百,愿听侯爷调遣,共御匈奴,死生不论。”
“郭氏一脉,年轻族人三百,愿听侯爷调遣,共御匈奴,死生不论。”
“郑氏一脉,年轻族人三百,愿听侯爷调遣,共御匈奴,死生不论。”
随即,德化县县令上前一步,沉声说道:“县城百姓,有年轻者六千,愿留德化,同侯爷并肩作战,共御匈奴。”
“宁为战死鬼,不做苟且人。”
于城墙之下,最后乌泱泱的一大片也齐刷刷的单膝跪下,瞪大的眸子中,似是在泛着难以形容的光。
这一刻,纵然是宋言,胸腔中也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躁动。
他知道,这便是宁国的希望。
他知道,这就是汉人的脊梁。
……
晶莹,澄澈的夜色。
缺了一点的月亮悠然的悬挂在天上。
银河如带,星辰似海。
三辆马车行驶于官道,马夫拼命的甩动着鞭子,马蹄纷飞,马车的轮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行驶在最前面的马车中赫然坐着三个人,一个中年男子是安州刺史马志峰,一个中年女子是马志峰的妻子,最后一个面容稍显苍老的男子,则是马志峰的管家,后方两辆马车之中,则是分别坐着马志峰的四个嫡子。
马车颠簸,连续数日的逃命让几人面色大都有些疲惫和憔悴。
匈奴大军已经开始进攻安州城,就和马志峰计划中的一样,他手持着一柄宝剑,在安州的城墙之上发下誓与安州共存亡的壮言。原本陷入惊惧,恐慌中的安州城,因着马志峰的一番话士气大振。士兵热血沸腾,更有数不清的老百姓扛着锄头,镰刀登上城墙,准备一起镇守安州。
随后,马志峰便以不通军略为由,将作战指挥权全部交给了府兵统帅王将军,又详细安排了一些后勤方面的工作,确保安州城内一时半会儿用不着自己,随后就带着家眷,悄无声息的从另一个城门溜走。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他要用安州城内十几万百姓的命,来成就自己的名声。
三辆马车,应是可以承载更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