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讨厌的自己(1 / 2)

凌晨三点,我蜷缩在沙上刷着朋友圈。

林姐新换的自拍滤镜让她的法令纹消失得无影无踪,配文写着“岁月从不败美人”

;大学同学阿杰又了健身房打卡照,汗水顺着肌肉线条滑落,定位在那家年费三万的私教中心。

我下意识地点赞,手指悬在评论区迟迟不敢落下。

想说“状态真好”

,又觉得太过敷衍;想调侃“卷王又营业”

,可上次这么说时,对方回了个尴尬的微笑表情,之后再没主动找我聊过天。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个月部门聚餐,王哥兴致勃勃地分享他新投资的项目,我没忍住指出数据模型里的漏洞,当场气氛就冷了下来。

第二天,主管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但也要注意说话的场合和方式。”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或许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真话”

我决定改变。

在手机备忘录里郑重写下第一条生存法则:永远只说让对方开心的话。

这并不难,人类的虚荣心就像一道敞开的大门,只要找到合适的钥匙——赞美、认同、迎合——就能轻易打开。

同事买了新裙子,即便颜色土气剪裁老气,也要惊呼“太适合你了,显白又显瘦”

;领导提出一个漏洞百出的方案,必须立刻鼓掌附和“高瞻远瞩,这个思路太妙了”

起初,这些违心的话卡在喉咙里,像没嚼碎的玻璃碴。

但很快我现,当对方露出满意的笑容,当工作群里的a我的频率越来越高,那种被接纳的快感足以抵消所有不适。

就像学会了一门新语言,我开始熟练运用这套“社交黑话”

:把“你胖了”

说成“圆润了更有福气”

,把“业绩下滑”

描述成“市场波动中的蓄势待”

但有些场景依然让我无所适从。

上周,好友小雨哭诉她的男友出轨,我刚想安慰,突然想起“不要揭开别人伤疤”

的原则。

于是生生把“他就是个人渣”

咽了回去,换成:“也许他只是一时糊涂,你这么好,他早晚会后悔。”

话一出口,我就看到小雨眼底的光黯淡下去。

可奇怪的是,第二天她在朋友圈了我们的合照,配文“有你真好”

忍耐的训练比语言更艰难。

有次客户喝醉了,借着酒劲把咖啡泼在我身上,我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耳边不断重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当我笑着说“没关系,我再给您倒一杯”

时,客户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年轻人有前途!”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所谓的“忍”

,本质上是用尊严换取生存空间。

深夜复盘时,我会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微笑的弧度。

镜子里的人越来越陌生,那个曾经会因为不公拍案而起的少年,正在被一个滴水不漏的“完美社交者”

取代。

我开始享受这种掌控感——只要我想,就能让任何人在五分钟内对我产生好感。

但偶尔也会被噩梦惊醒,梦里我变成一滩没有形状的橡皮泥,任由无数只手揉捏成不同的模样。

渐渐地,我现讨好别人就像吸毒。

最初只是想获得认可,后来却陷入无止境的自我消耗。

同事随口提的一句“最近好累”

,我会辗转反侧猜测对方是不是需要帮助;领导的一个皱眉,能让我整夜反思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我的情绪不再由自己掌控,而是成了他人反应的傀儡。

更可怕的是,我失去了对世界的真实感知。

当所有人都活在彼此编织的谎言里,真相变得危险而刺眼。

部门年会上,所有人都在欢呼业绩飘红,可只有我知道,那些漂亮的数据背后,是员工连续三个月的无偿加班和客户的大量流失。

但我只是举起酒杯,笑得比谁都灿烂。

直到那天,母亲打来电话。

她说邻居家的孩子考上了重点大学,问我工作怎么样。

我条件反射地说:“挺好的,领导很器重我,马上要升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母亲轻声说:“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有次你看到同学作弊,硬是追着老师说了一下午……”

挂断电话,我盯着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倒影。

那个眼神空洞、笑容标准的人,真的是我吗?这些日子,我用讨好堆砌起一座华丽的牢笼,看似获得了整个世界的善意,实则把真实的自己困在了黑暗深处。

或许真正的成熟,从来不是放弃表达,而是学会在真诚与善意之间找到平衡。

就像春天的风,既要有吹开冻土的力量,也要有轻抚花瓣的温柔。

我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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