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缓缓放下手中的大哥大，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气息，仿佛抽干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的寒意，却压不住他体内那股滚烫的狂喜。
赢了。
华南战场，大获全胜。
海外市场，一炮而红！
他一手缔造的商业帝国，终于在世界的版图上，插上了第一面属于自己的，鲜红的旗帜！
“怎么了？”
郭晓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担忧。
她看到丈夫的脸色有些苍白，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陈诚转过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抱得很紧很紧。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感受着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香气。
许久。
他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晓莹。”
“我们，把罐头卖到国外去了。”
“卖得，特别好。”
郭晓莹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暖流，瞬间涌遍了她的全身。
她反手抱住丈夫，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
两天后。
当陈诚和郭晓莹乘坐的飞机降落在冀省时，整个红星罐头厂，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片狂欢的海洋。
“陈厂长回来了！”
“陈夫人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整个厂区瞬间沸腾！
工人们从车间里涌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刘大壮、刘富贵、张大海……所有核心骨干，全都挤在办公楼门口，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
“厂长！您是没看着啊！”
刘富贵一马当先冲了上来，肥硕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华南那边，咱们的货现在是按着箱抢！不，是按着车皮抢！”
“经销商的电话都快把销售部给打爆了，一个个跟孙子似的求咱们发货！”
“还有咱们那个‘家庭分享装’，我的乖乖，一天就卖了过去一个月的量！现在生产线连轴转都供不上啊！”
他身后的销售经理们一个个点头如捣蒜，脸上全是自豪和亢奋。
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比发了年终奖还爽！
陈诚笑着拍了拍刘富贵的肩膀，目光越过众人，看向厂区里那热火朝天的景象。
到处都挂着庆祝的横幅。
工人们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之前的迷茫和疲惫，取而代之的，是昂扬的斗志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然而。
在这片喜庆的氛围中，陈诚的眉头，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起来。
他看到了。
仓库门口，几辆运货的卡车司机，正围着仓库管理员大声争吵着什么。
不远处的生产车间门口，两个不同班组的工头，也正指着对方的鼻子，面红耳赤。
这些，都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景象。
……
厂长办公室。
庆祝的氛围，在关上门后，迅速冷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乱而焦躁的气氛。
“陈厂长，这不行啊！”
生产部的刘富贵第一个开了腔，脸上的喜色变成了愁容。
“现在订单量是以前的五倍！生产线二十四小时不停，工人们三班倒都快累趴下了！再这么下去，非出事不可！”
“老刘，你这话说的！”采购部的负责人立刻反驳，“你以为我这边就轻松了？现在全县的黄桃都快被咱们收光了！为了调货，我的人腿都快跑断了！昨天要不是有批山楂晚到了半个小时，你们生产线是不是又要停？”
“那也不能怪我们啊！”销售部的经理也忍不住插嘴，“客户那边催得跟催命一样！合同签了，货发不出去，这责任谁来负？”
“财务这边也一样！现在账目太乱了！每天进进出出的钱是以前的几十倍，光对账就得通宵！”
争吵声，抱怨声，此起彼伏。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委屈，每个人都觉得是别的部门拖了后腿。
这个因为一场大胜而急速膨胀的商业机器，在疯狂运转之下，内部的齿轮，已经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的摩擦声。
这，就是甜蜜的烦恼。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刘大壮坐在一旁，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擅长冲锋陷阵，处理这种内部管理的乱麻，却非他所长。
办公室里，乱成了一锅粥。
陈诚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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