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那把沾着泥土的铁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王华远的脚下,像一句无声的嘲讽,又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吹动着王华远那被荆棘刮破的裤脚。
李建国和那几个保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让他们心中神明一般的王总,去拿那把泥腿子才用的铁锹?去干那只有牲口才干的粗活?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
这是在践踏!是在把王华远的尊严,扔在地上,用脚底狠狠地碾!
“姓陈的!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一个保镖再也忍不住,指着陈诚,面目狰狞地咆哮,“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上去撕了你的……”
“闭嘴。”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华远甚至没有回头,那个暴怒的保镖,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后面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脸涨成了猪肝色。
王华远脸上的阴沉,已经消失了。
他甚至,又笑了。
他低头,看着脚下那把铁锹,看了很久。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包括陈诚在内,都头皮发麻的动作。
他弯下腰。
伸出手。
捡起了那把铁锹。
他的动作很慢,甚至有些生疏,那双习惯了签署上千万合同的手,握着冰冷粗糙的铁锹柄,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他掂了掂手里的分量。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那片长满了荆棘和乱石的荒地,学着刚才陈诚的样子,双腿微微分开,深吸了一口气。
他抡起了铁锹!
“砰!”
一声闷响!
铁锹砸在坚硬的土地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震得他虎口一阵发麻。
他那养尊处优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粗暴的冲击力。
山顶上,一片死寂。
村民们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错愕来形容了。
那是惊骇!是见了鬼一般的,不敢置信!
这个省城来的大老板……
这个穿着名贵衣服,坐着小轿车的大人物……
他真的……在干活?
王华远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
他只是沉默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再一次,抡起了铁锹。
“砰!”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用力!
一块石头被他撬了起来,飞溅的土块,打在他那张干净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泥印。
“砰!”
他就像一个笨拙的,却异常执拗的学徒。
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的动作,毫无技巧可言。
他的力气,跟陈诚那样的庄稼汉比起来,简直就像个娘们。
可他没有停。
汗水,很快就湿透了他那件名贵的中山装,紧紧地贴在后背上。
他那双白净的手,很快就被粗糙的木柄,磨出了一个个晶莹的水泡。水泡被磨破,殷红的血,顺着木柄,流了下来,和泥土混在一起,变成了暗红色。
他那双血肉模糊的脚,踩在坚硬的土地上,每一次用力,都像踩在刀尖上。
可他,依旧没有停。
他就那么沉默着,重复着那个笨拙的,却又充满力量的动作。
李建国的眼眶,红了。
他想冲上去,想抢过那把该死的铁锹,可他不敢。
他知道,王总一旦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
山顶上。
陈二牛握着镰刀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看着那个在荒地里,如同自虐般劳作的身影,心里那股子敌意,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敬畏。
这是一个狠人。
一个对自己,比对敌人还狠的,真正的狠人!
陈诚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死死地盯着王华远的身影,揣在怀里的拳头,攥得骨节发白。
他真的输了。
不,应该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赢。
他以为自己设下了一个必死的局,他以为自己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
可王华远,就用这种最笨,最狠,最不要脸的方式,把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铺垫,都砸了个粉碎!
这是一个何等可怕的男人!
他的心机,他的城府,他的隐忍,都远远超出了陈诚的想象。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脑满肠肥的资本家。
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