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荣的眉宇间,凝结着冰霜。
连续十二日,原本如毛细血管般遍布的教会邮路,竟然找不到一根可疑的“血丝”
。
连那些夹带在药单里的隐晦信息,也像是被熨斗烫过一般,平整得让人心惊。
赵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忧心忡忡地说:“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被筛子筛过。
所有的杂质都被过滤掉了,只剩下……空洞。”
李景荣踱步到作战沙盘前,手指在代表着交通线的细线上划过,最终停留在地图一角,一个不起眼的村落上。
那里,是王瞎子的落脚地。
“请王瞎子过来。”
他沉声道。
不多时,拄着竹竿的王瞎子,颤颤巍巍地被领了进来。
常年不见阳光的脸上,堆满了沟壑,一双空洞的眼眶,让人不寒而栗。
“李旅长找我这老瞎子,可是稀客啊。”
王瞎子咧开嘴,露出缺了几颗牙的嘴,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
李景荣没有寒暄,直奔主题:“你当年在晋绥军,最擅长破译‘哑网’——那些表面上毫无信息的死线。
你是怎么从一片死寂中,听出心跳的?”
王瞎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枯瘦的手,在空中摸索着。
他摸到了李景荣的桌角,摸到了赵刚的茶杯,最后,摸到了老秦手中的通讯器。
他用指尖轻轻敲击着通讯器的外壳,出沉闷的声响。
“聋子靠地听,盲人靠风辨。”
王瞎子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真正的密语,不在纸上,不在墨里,而在于……送信人的喘息里。”
李景荣眼中精光一闪。
他立刻看向老秦:“从今天开始,你不再只记录信件的内容,你要记录每一个送信人的步频、呼吸节奏、停留位置。
我要一份……呼吸图谱。”
老秦一言不,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旅长又要开始下一盘大棋了。
三天后,一份由无数细小数据构成的“呼吸图谱”
,摆在了李景荣的面前。
“有现吗?”
李景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老秦指着图谱上的一条红线,那是往常给根据地送药的老修士的记录:“此人今日的步频,较往常慢了半拍。
而且,他原本习惯在村口的老石墩前稍作歇息,今日却多停留了七秒……还有,他的袖口,沾有不易察觉的石灰粉。”
李景荣立刻看向王瞎子。
王瞎子凑上前,仔细嗅了嗅老修士送来的药包。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对着药包轻轻喷洒出一层醋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醋酸味。
片刻之后,奇迹生了。
原本空白的纸袋上,竟然浮现出微弱的波纹,一些肉眼难以分辨的痕迹,逐渐显现出字迹。
“是‘静墨’。”
王瞎子沉声道,“一种特殊的隐形墨水,只有在潮湿的环境下,才能显现出来。”
赵刚立刻将显现出来的字迹誊抄下来,那是一行数字:“o”
。
“这是什么意思?”
赵刚疑惑地问道。
李景荣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地盯着那行数字,
“这是k7Ω批人体试验的日期!”
李景荣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不是情报……这是祭文!
他们……在给过去的亡灵上香!”
作战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李景荣身上散出的寒意。
“赵刚。”
李景荣的声音冰冷得像是寒冬的冰碴,“起草一份‘内部通报’,就说……新一旅将对所有曾经接触过田中康二的人员,进行背景复查。
范围包括教会的神职人员、药品的运输员、翻译的志愿者……所有人都不能放过!”
“是!”
赵刚立刻应道。
“等等。”
李景荣叫住了他,“通报……不要下。
只是……在作战室里,高声讨论。
还有,让老秦‘无意’中,把消息透露给送信的人。”
赵刚立刻明白了李景荣的意图。
这是要……引蛇出洞!
与此同时,李景荣又看向段鹏:“你,带几个人,伪装成被审查的民兵。
在村里的酒馆里……哭诉。
就说……‘我只是替他们送过几次药,现在却说我是奸细!
’,要演得像一点。”
段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保证完成任务!”
两天后,原本应该准时出现的老修士,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时,一名村民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不好了!
不好了!
老修士……老修士在教堂的地窖里……自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