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越发的近了。
裴砚礼在马背上,能看到来往络绎不绝的宾客和他们脸上满挂着的笑容,一声声贺喜,一声声“天定良缘”,宛如一口大钟,响彻在他脑海中,震得他头目发昏,险些坐不稳,要从马背上跌落。
真的……
那些百姓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守在门口的小厮看见他立马扭头朝府内跑去,不一会儿,侯夫人就急匆匆的赶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下了马,双目赤红站在门口的次子,心底咯噔一声,连忙拽着裴砚礼去了府里的偏房。
裴砚礼抿着薄唇,一句话没说,任由侯夫人将他拽到偏房,四处无人后,才抬起泛红的眼眸,声音沙哑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侯夫人不太敢看裴砚礼的眼睛,躲闪的说道:“砚礼,你兄长身体不好,周家三小姐与他八字极为相合……”
八字?
仅仅因为一个八字?
听到这等谬论,裴砚礼胸腔似有一股郁气闷堵在其中,让他喘不过气来。没日没夜的忙碌,日夜兼程的赶回,就是为了回来见周清清,为了早日娶她,结果他的母亲,竟然趁着他离开,将他心爱之人嫁给了他兄长。
理由竟只是一个可笑的八字相合。哈哈哈哈好笑,实在好笑。
他早知她偏心,也不对她抱有任何期望,可从未想过她竟能偏心至此。
裴砚礼泛红的眼眸逐渐冰冷。
侯夫人见他不为所动,甚至有转身向外走的举动,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声泪俱下的说了起来。
她说裴玉珩身体从小不好,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日日吃药,身形还是日渐消瘦,七八岁的人儿,看起来还没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大。
又说这些年为了救裴玉珩,求过神,拜过佛,宫中御医,江湖名医……只要能想的办法都想了,都做了,裴玉珩好不容易才磕磕绊绊活到现在。
她知道听信八字之说像是谬论,可她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我只是想留住你兄长……”
“是我对不起他,我怀他的时候,冬日里非要去外头赏梅,没站稳摔倒导致早产,生下来,他小小的一个,呼吸比小猫儿还微弱,我真的害怕他在我怀里就那么没了。”
侯夫人哽咽的险些说不出来话,泪流满面:“我没能给他一副康健的身体,也断了他求取功名的路,可他从未怪过我,明明痛到额头冒汗,还强撑着笑容安抚我……我所求不多,只想让你兄长活下来……”
说到动情之处,她还忍不住呜咽起来。
她本以为裴砚礼会心软,可没想到裴砚礼双眼赤红的看着她,低沉沙哑的声音似乎从喉间发出来,一字一顿。
“凭什么?”
“对不起他的是你,受委屈的是我。”
裴砚礼知道兄长这么多年体弱多病,活的很不容易,所以在他幼时,母亲接二连三的失约,跑去照看生病的兄长,他看着饭菜冷透,看着日头正盛到日落,从未有过任何抱怨。
他让了很多东西,父亲的关怀,母亲的疼爱,府里上下人的关照,就连最好的吃穿用度,也是先紧着兄长……他让了太多太多,多到他已经数不清。可是为什么,最后连心爱之人都要让?
就因为他这么多年不争不抢吗?
就因为他这么多年一直受委屈,所以就要一直受委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