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因为曹公与董卓、丁原之流不同。”
“哦?有何不同?”
“曹公志在天下,非割据一方的诸侯可比。”吕布缓缓道,“志在天下者,需海纳百川,需权衡利弊。杀我吕布,不过得一时的痛快,或遂了某些人的心愿。但留我……”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曹公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但如我吕布这般,勇力冠绝三军,又……刚刚懂得些‘人心’险恶,且与刘备已成死敌,毫无退路之人,可有第二个?”
“我活着,是悬在刘备头顶的一把刀,是制衡他的一枚棋子。我活着,或许在未来与河北那位‘四世三公’的对手交锋时,能成为一支意想不到的奇兵。我的价值,远大于我的尸体。”
郭嘉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中欣赏之色越来越浓。
“好一个‘价值远大于尸体’!”郭嘉抚掌轻笑,“将军果然已非吴下阿蒙。看来,那白门楼的绳索,不仅没能勒死将军,反倒像是……勒开了将军的七窍玲珑心。”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意味深长地道:“将军且安心住下。主公爱才,亦惜才。只要将军真的‘懂事’,这许都的天空,未必没有将军展翅之时。当然……”
他走到门口,回头一笑:“前提是,将军真的‘懂事’。莫要再行那‘轻于去就’之事,否则,白门楼的绳索,随时可以再次收紧。”
郭嘉离开了,留下那半壶酒和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吕布独坐石室,心中波澜起伏。郭嘉的态度,几乎代表了曹操的态度!他看到了希望,但也感受到了更深的危险。他就像一件危险的兵器,被曹操拿在手中,既能伤敌,也可能伤己。
“必须尽快获得一定的自由,至少……要能接触到外界信息。”吕布再次摩挲着那块碎铁片,目光落在精铁铸造的门窗上。
硬闯是死路。唯一的希望,在于让曹操觉得,给他一定的活动空间,利大于弊。
他需要一场“投名状”,或者,一个足以打动曹操的“功劳”。
机会,会从哪里来呢?他回想起入城时那个在酒楼上遥敬他一杯的文士。
那超然又带着审视的眼神,绝非寻常看客。
“许都……除了曹氏亲族、颍川谋士,还有哪些势力?”吕布在脑中飞快地检索着混乱的记忆碎片。汉室老臣、各方势力的暗探……忽然,一个以“毒”著称的谋士形象隐约浮现——贾诩,贾文和!
是了!董卓旧部,张绣的谋士,后来劝张绣投降曹操的那位!历史上他此刻应在张绣军中,但或许……吕布的心跳陡然加速。如果那人真是贾诩,他为何会在许都?又为何对自己这个“将死之人”表现出兴趣?
这或许是一个变数,一个曹操掌控之外的变数!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石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来的不是郭嘉,也不是荀攸,而是一个面容冷峻的军法官和两名甲士。
“吕布,奉丞相令,问你几句话。”军法官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你旧部魏续、侯成、宋宪等人,如今散落何处?在徐州可还有隐匿的财货、私兵?”
吕布心中冷笑,这是例行盘问,也是最后的榨取。他依着记忆,半真半假地交代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据点和人名。他知道,这些人要么早已星散,要么已被曹操清剿。
问答持续了半个时辰。军法官记录完毕,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就在两名甲士紧随其后,铁门即将关闭的刹那,其中一名一直低着头的甲士,脚步似乎踉跄了一下,手臂极其隐蔽地在一堆准备好的干净衣物上轻轻一碰。
动作快如闪电,若非吕布全神贯注,几乎无法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