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巅的暴雨,如同天河倾覆,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豆大的雨珠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疯狂地砸落下来,抽打在茂密的林冠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巨响。水珠汇聚成流,顺着叶脉滚落,砸在下方厚厚的腐叶层上,溅起浑浊的水花,混合着泥土的腥气与草木腐烂的微甜,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湿冷牢笼。
林霜华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泞不堪的山路上。脚下的路早已面目全非,黏稠的泥浆如同贪婪的沼泽,每一次抬脚都伴随着“噗嗤”的声响,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那柄陪伴了她五年、此刻显得如此无力的破旧铁木剑,被她死死攥在手中,既是支撑身体的拐杖,也是在这未知荒野中唯一的慰藉。赵青给的那把油纸伞,在肆虐的狂风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伞骨早已被吹得扭曲变形,伞面更是被撕开几道狰狞的口子,冰冷的雨水毫无阻碍地浇灌而下,将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早已失去御寒功能的灰布弟子服彻底浸透。湿透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肌肤,直刺骨髓,让她控制不住地打着寒颤,牙齿磕碰的声音在风雨中微不可闻。
身后,九嶷山主峰的方向,隐约传来几声穿透雨幕、显得沉闷而遥远的钟鸣——“咚…咚…咚…” 那是天霜门召集弟子的信号。林霜华脚步微顿,回头望去。巍峨的主峰在厚重的雨幕和翻涌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头蛰伏在天地间的巨大凶兽,正冷冷地注视着她这个“叛逃者”。那里,琼楼玉宇的飞檐下,曾是她五年修仙路的起点,承载着最初的憧憬与汗水。演武场角落的青石,镇界碑前的剑痕,小屋漏风的窗户……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却定格在凌绝道尊那冰冷嫌恶的眼神、苏婉清居高临下的“关怀”、王浩刻薄的嘲讽,以及那枚被自己亲手摔碎在冰冷金砖上的内门玉牌。一丝苦涩在舌尖蔓延,又被冰冷的雨水冲刷。那里,终究成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往,一个充斥着不公与冷眼的囚笼。
“师姐!等等我!” 一个带着急促喘息和浓浓担忧的声音,穿透了风雨的喧嚣,自身后传来。
林霜华猛地转身。只见赵青正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而来,泥浆溅满了他的裤腿和衣摆。他一手奋力撑着一把崭新的油纸伞,试图抵御狂风暴雨,另一只手紧紧护着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布包。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呼吸因奔跑而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但他奔跑的速度却丝毫未减,眼神里满是焦急。
“赵师弟?”林霜华心头一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怎么来了?现在宗门肯定在找我!你这样跑出来,万一被发现……” 她不敢想后果,王浩那些人绝不会放过任何落井下石的机会。
“我不管!”赵青冲到近前,不由分说地将那把崭新的油纸伞塞进林霜华冰冷的手中,又迅速解开怀中护着的油布包。布包打开,里面是五颗散发着微弱灵气光泽的下品灵晶,以及一本用粗糙纸张装订、边角磨损的册子。册子封面上,是赵青那略显稚嫩却工整的字迹——《九嶷山游记抄录》。“师姐,这些灵晶你拿着!路上买些干粮和丹药,千万别饿着冻着!”他语速飞快,带着不容拒绝的急切,“这本游记,是我连夜抄的,里面……里面标了寂灭寒潭的大概方位!那地方是宗门禁地,寻常弟子根本不敢靠近,你去那里躲躲,应该安全!”
林霜华看着布包里那五颗还带着少年体温的下品灵晶,眼眶瞬间发热。她知道赵青家境贫寒,这些灵晶,恐怕是他省吃俭用、甚至可能冒着风险才攒下的全部积蓄!那本连夜抄录的游记,一笔一划都浸透着少年的关切与担忧。她喉咙发紧,下意识地想将布包推回去:“赵师弟,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自己……”
“师姐!你听我说!”赵青却用力按住她的手,那双手同样冰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外面不比宗门!没有灵晶寸步难行!你拿着这些,至少能撑到找到寒潭!”他飞快地解释着,声音压得更低,“我已经跟外门长老报备过了,说去后山采药,他们不会怀疑的!师姐,你一定要小心!路上遇到危险,千万别硬拼,就往寒潭跑!那里的禁制厉害,一般人闯不进去!”说完,他像是怕自己再多留一刻就会动摇,也怕给林霜华带来更多麻烦,猛地后退两步,撑开自己那把破旧不堪的伞,深深地看了林霜华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不舍与担忧,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茫茫雨幕之中,身影很快被灰暗的雨帘吞没。
林霜华站在原地,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