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棋盘上,黑白二子,厮杀正酣。
他一个人,在跟自己下棋。
魏然慢慢走过去,在亭子外面站定,弯腰行礼。
“先生。”
锦晏头也没抬,只是拿起一颗白子,轻轻放下。
清脆的落子声在安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赢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随口一问。
魏然毕竟年少,即便生性沉稳,声音里依旧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得意:“侥幸赢了大师兄一招。”
锦晏又拿起一颗黑子,看了好久才开口:“你的人,赢了。”
魏然的背一下子挺直了。
锦晏终于抬起头,清明的眼睛好像能看透人心:“但你的剑,输了。”
他把黑子落下,一下子吃掉了白子一大片。
“手段没有高低贵贱。”
“能达到目的的就是好手段。”
魏然的心这才放松了一些。
他再次弯腰行礼。
“先生之前说过,如果我能赢大师兄,就有赏赐。”
他想要那本《天下》的后半卷。
那里面写的不是权谋,而是真正的帝王之术。
锦晏从棋盘下抽出一本书,递给了魏然。
魏然捧着那本泛黄的《天下》,如获至宝。
但是锦晏的目光却冷了下来。
他甚至没有再看魏然一眼,只是看着亭子外面被风吹动的竹林。
“你很开心?”
声音淡得像一杯凉透了的茶。
魏然心里一紧,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
“先生……”
锦晏这才回头看他,眼里没有赞许,只有一丝淡淡的讥诮:“为了一场耍手段赢来的胜利,值得吗?”
“剑道,如人生道。”
“可是这样的路,根基不稳,一推就倒。”
他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魏然最得意的地方。
魏然的脸一下子红了,又在山风中变得苍白。
他拿着书的手慢慢垂下来。
“弟子……知错了。”
锦晏看着他,目光深邃。
“魏然,我并非指责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本《天下》给你吗?”
魏然沉默不语。
锦晏的声音悠悠传来:“因为很多人,他们守成,他们足够能当好个将士。”
“但是他们永远打破不了这个旧世道。”
“他们心里有君臣,,有太多束缚。”
“而你,没有。”
“你心里,只有达到目的。”
锦晏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欣赏。
“无隅知道,我也知道。”
“这本《天下》,就是为你写的。”
锦晏不再理他。
魏然在亭子外站了很久,才转身向竹林深处走去。
无隅正在收剑,姿态平静,好像刚才那场比试只是随手拂去一片落叶。
魏然走到他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大师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刚才,我赢得不光彩。”
无隅抬起眼,目光清澈得像山里的泉水。
“胜负只看输赢。”
“心才分高低。”
他看着魏然,语气平和:“师父要教你的不是剑法。”
“是人心。”
“你不用向我道歉。”
无隅说完就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中。
只留下魏然一个人站在原地呆。
他回到茅亭时,锦晏正拿着一颗黑子,对着那盘没下完的棋出神。
“过来。”
锦晏朝对面的石凳抬了抬下巴。
“陪我把这盘棋下完。”
魏然听话地坐下。
棋盘上黑子已经占了绝对优势,白子被围在角落里,勉强支撑。
他拿起一颗白子,却不知道该怎么下。
锦晏的声音缓缓响起:“你看这天下,像不像这盘棋?”
他指着棋盘中央厮杀最激烈的地方:“这里是京城。
温明谦是那颗看起来最尊贵的‘天元’,其实早就被四面包围了。”
又指向占据一角的黑子:“这是西凉,是定远,是那些手握兵权的王爷。”
“他们个个都想做执棋人。”
魏然的目光,被一枚孤悬在外的黑子吸引。
那颗棋子的位置很奇怪,却隐隐和主要势力形成呼应,牵制着白子大半的兵力。
“这颗棋子……是谁?”
锦晏笑了:“她是你师姐。”
魏然拿棋的手猛地一抖。
师姐?那个在他们逃出京都时,运筹为千里之外,救了他们一命的夏昭斓?
魏然心中震惊,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奇才?一个女子竟然能在天下棋盘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
“她……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