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陪我去听曲子。”
“听说焦凰阁有个头牌,嗓子跟黄鹂鸟似的。”
裴惊梧的目光在那块砚台上停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
笑意温和,如春风拂面。
“好。”
太子,温弈修。
他花了不少时间,才摸清了这个人所有的喜好。
他知道他喜欢听奉承,但更喜欢听起来不像奉承的奉承。
他知道他看起来张扬,其实心里很空虚,特别渴望别人真正的认可。
温弈修的手还搭在裴惊梧的肩上。
裴惊梧顺从地跟着他,走向靠近戏台的那边座位。
周飞渡站在太子身后,目光却死死黏在裴惊梧身上。
他是吏部侍郎的嫡子,此刻心里却满是不服。
凭什么?
他暗想。
不过是个裴文坚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庶子,居然能得太子的另眼相看?
自己从小跟着太子,才换来今日能站在太子身边的地位。
而这个人,用了还不到一年。
周飞渡垂下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温弈修却没注意到这些。
他心情很好,拉着裴惊梧坐下,对着门口的侍女扬了扬下巴。
“去。”
“告诉你们掌柜的,今晚这焦凰阁,我包了。”
“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都送上来。”
侍女躬身应是,快步退下。
温弈修转过头,看着裴惊梧,笑容里带着几分真诚。
“惊梧,我相信你定能在此次春闱高中。”
“这顿饭,就当是提前为你庆祝。”
这话不假。
温弈修的课业能屡次得到皇上夸奖,多亏了裴惊梧帮忙。
那些难懂的经义、拗口的策论,经裴惊梧一讲,便豁然开朗。
连林石诣都夸太子殿下进步颇大。
温弈修知道,这份功劳大半要归功于眼前这个清瘦的年轻人。
他需要他。
裴惊梧端起茶杯。
“殿下厚爱。”
两人闲聊喝酒。
周飞渡在一旁,倒是有些插不进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时,楼下戏台的音乐变了。
丝竹声变得婉转缠绵。
一个穿着水绿舞裙的女子,赤着双脚,走上台来。
她身段极好,眉眼如画。
是焦凰阁的头牌,潇湘。
周飞渡的眼睛直了。
他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对着楼下,出一声轻佻的“啧”
。
“这腰扭得真够味儿。”
声音不大,但足够雅间里的人听见。
周围几个男人跟着哄笑起来。
风月场所,说几句荤话,不算什么。
周飞渡见太子没反应,胆子更大了。
他盯着台上旋转的舞姬,喉结滚动。
“不知道这样的尤物,在床上是什么滋味?”
话音刚落。
“嗒。”
一声轻响。
裴惊梧把茶杯重重放回桌上。
他没看周飞渡,目光还落在台上的舞姬身上,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周公子真是好眼力。”
周飞渡一愣。
裴惊梧继续说:
“能从一支舞里看出这么多东西。”
“不像我眼拙。”
“只看见这位姑娘的脚尖已经磨破了。”
“台上一刻,台下十年。”
“想来是吃了很多苦的。”
“却不成想,有些人竟然只能看到些床榻之事。”
这番话,没带一个脏字。
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打在周飞渡脸上。
将他的龌龊,衬得无所遁形。
周飞渡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裴惊梧。
“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裴尚书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庶子!”
“也敢在这里教训我?”
这话一出,雅间里顿时静得可怕。
连楼下婉转的丝竹声似乎都远了。
温弈修的脸色沉了下来。
裴惊梧却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动作很轻微,几乎没人注意到。
“周公子说得对。”
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出身如何,我确实没法选择。”
“但言行如何,却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他抬眼,目光清澈,直视周飞渡。
“不似有些人。”
“长了一副好皮囊,生了一张富贵嘴。”
“说出来的话,却比阴沟里的淤泥还脏。”
周飞渡浑身一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你!”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