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刚到的小姐听了,互相使了个眼色。
让郡主亲自扫雪,这分明是羞辱人。
但温弈舒话说得好听,谁也挑不出毛病。
温弈墨抬头看了看满是积雪的院子,又看向温弈舒那双藏着得意的眼睛,忽然淡淡一笑:
“皇姐想得周到,妹妹佩服。
只是……”
她话头一转,声音仍旧温和,“我记得《书院规训》第七章第五条说:‘院内杂事,都由专人负责,学生应当专心学业,不得越职。
’”
她停了一下,看见温弈舒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才接着说:
“而且,如果让御史们看见我在这里扫地,不知道会不会上书批评,说我们皇家女儿不务正业、自贬身份?到时候连累皇姐被太妃娘娘责备,就是我的过错了。”
她语气真诚,一字一句都像为对方考虑,却轻轻松松把这为难化解了。
温弈舒一时说不出话,脸色有点难看,却不好作,只得勉强笑道:“妹妹说得对,是我想错了。”
一计不成,她又生一计。
课上到一半,夫子让大家默写《礼运篇》,温弈舒忽然低声对旁边的温弈墨说:
“妹妹,我的墨锭不小心摔断了,能不能借你的用用?”
温弈墨把自己备用的墨锭递过去,温弈舒接过,故意手一抖,整块墨掉进水盂里,顿时染黑了一盂清水。
“哎呀!”
她轻叫一声,满脸歉意,“看我笨手笨脚的,真对不起妹妹。
这样吧,下课后我赔你一块新的。
但现在……恐怕要麻烦妹妹去藏书阁再取点墨来了。
夫子最重视课堂纪律,如果见你没有墨默写,恐怕会责怪你呢。”
从南苑到藏书阁,来回至少要一刻钟,肯定赶不上默写。
温弈墨看着水中渐渐化开的墨,又抬眼看了看温弈舒那副“我不是故意的”
表情,心里明白。
她不争辩,只轻轻点头,起身向夫子低声报告:
“夫子,学生的墨锭不小心弄坏了,能不能先借隔壁周小姐的墨用?下课后马上补还。”
夫子虽然不喜温弈墨,但当着众位世家小姐的面,拒绝这么个合理要求,着实不妥,就点头答应了。
旁边的周小姐也赶紧把墨推过来。
温弈墨顺利拿到墨,安静坐下开始默写,还对温弈舒露出一个“问题解决了”
的淡淡笑容。
温弈舒捏紧了手中的笔,指节微微白。
下课以后,大家正要离开,温弈舒又笑着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听到:
“妹妹,刚才我看你默写时好像有几处犹豫?想必是前几天缺课的原因。
不如这样,你把《礼运篇》再抄十遍,明天交给我,我帮你看看有没有错。
这样父皇查问功课时,我也好帮你说几句话。”
这话听起来完全是姐妹情深,其实是以身份压人,给她找麻烦。
这一次,温弈墨没有直接拒绝。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语气谦虚:
“皇姐关心,妹妹很感激。
只是……”
她有点为难地看了看窗外天色,“今天恐怕不行。
林大人昨天吩咐,要我申时去回话,问王府年底开支账目的事。
皇姐也知道,林大人最不喜欢人迟到。”
她轻轻松松搬出了连温弈舒也不敢轻易得罪的林石诣。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拿出正当理由,又给对方台阶,还显得很听话。
温弈舒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着牙点头,看着温弈墨行礼告辞,身影从容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几次三番的刁难都被对方不着痕迹地化解,温弈舒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这个一向温顺的堂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她还是恭敬,还是顺从,却像滑溜溜的鱼,让人抓不住一点错处。
“殿下,此处风大,要不进屋内躲躲?”
一直垂跟在温弈舒后面的新雨,见旁人都走了,而她还在风雪里呆,上前问道。
温弈舒恼羞成怒,顺手就给了新雨一巴掌。
“贱人,本公主要做什么,还要你这个贱婢来指手画脚?”
温弈舒尖声骂道,胸脯剧烈起伏。
新雨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脸上瞬间浮起红印。
她看了一眼温弈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却在转回头看向温弈舒时,迅盈满了泪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委屈。
“是奴婢蠢笨,请公主息怒。”
说完,便顺从地低着头,默默退到了一旁。
而温弈墨走出南苑,迎着冷风轻轻吸了口气。
她心里清楚,温弈舒这些手段,不过是因为嫉妒和空虚。
一个被身份和规矩紧紧绑住,连欺负人都要打着礼仪幌子的人,多么可悲。
她不会把这些小打小闹放在心上,但也不会再任由对方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