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拿起桌上的木梳,无意触到手上的划痕,动作微微一滞。
许是被池边岩石所伤,此刻静下来,刺痛愈清晰。
她抿紧唇,眉心蹙起。
来不及细看整理,门外熟悉的脚步声已至。
在母妃推门而入的瞬间。
她几乎是本能地,手腕一抖,将拢起的丝飞快地散落下来。
她猛地站起身,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惊讶。
那双带着一丝水汽的眼眸,睁大了些,望向门口的母妃,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快。
“母妃,这大晚上的为何身穿铠甲?”
温弈墨许久未见母妃这副戎装模样了。
母妃是御京王的亲侄女,真正的将门虎女,骨子里刻着骄傲与尊严。
她常听母妃讲起,当年如何痴恋父王,甚至在他被贬出京,远赴苦寒边关时。
抛下京都的锦绣繁华,抛下闺阁千金的矜持体面,不顾一切地偷偷混进了随行队伍。
父王起初抗拒她,只因心里还装着别人。
只是那人无意于父王,他也只好作罢。
后来母妃尾随被现,父王几番驱赶不成,最终默许她留在了边关。
在苦寒边关,她学着适应粗茶淡饭,与父王相依为命。
过了几年远离朝堂,却也磨平了棱角的自在日子。
直到他们被皇祖父召回京都,才真正结为夫妻。
后来父王得了份闲职,她出生了,一家人过了一段短暂的安稳时光,那或许是母妃前半生最顺遂的岁月。
然而,天不遂人愿。
皇祖父抱病,父王奉召回京。
后梅与县突水患,他又被派遣而去。
救治水患后回京都,途中却遭遇埋伏,身中毒箭,不治身亡。
当父王冰冷的遗体被运回宫中,母妃眼中仅存的光芒瞬间熄灭。
皇祖父悲伤之下病情加重,没几年也驾崩了。
大皇子安亲王温明谦被拥立登基,宣告了祖父的死讯。
母妃的世界彻底坍塌。
她带着年幼的我,巨大的悲痛几乎将她吞噬。
可最终,她没有倒下,没有沉沦。
她将泪咽进心底,生生接过了王府这艘即将倾覆的破船。
为了生计,为了守住王府最后一点体面,更为了我这个唯一的血脉。
母妃折了傲骨,放下颜面。
凭着从前不屑一顾的精明算计,在算盘和账本里耗尽心力,忍受着世人的轻视,与背后的指指点点。
靠着这样一点一滴,近乎自我折磨般的付出,她竟真的将这座摇摇欲坠的王府,从泥泞中一点点撑了起来。
母妃为了我,为了父王留下的门庭,早已倾尽所有。
看着她日渐憔悴,我知道,我不能再心安理得地,躲在她的庇护之下了。
眼前整装待的母妃,眉宇间锁着浓浓的忧急。
几步就跨到温弈墨面前,不由分说地要拉她的手。
温弈墨心头一跳,不着痕迹地侧身。
用左手稳稳地,抢先接住了母妃伸来的手。
“墨儿。”
唐念绮的声音又急又痛,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心头更紧。
“这么晚还不回来,你是要急死母妃啊!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她握着女儿冰冷的手,直到看见那微红的眼角,和苍白的脸色。
“你哭过?”
对于唐念绮的关切,温弈墨喉头一哽,只觉鼻头酸。
她强压下泪意,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推开了母妃紧握的手。
她从唐念绮身旁走过,转身用急切的眼神投向可竹。
随即,才重新转身,面向母妃。
她的脸上撑起一个安抚的笑容,目光迎上唐念绮,声音平稳。
“我没事的母妃,真的。
只是在花园一时贪玩,忘了时辰,所以让可竹先行回来了。”
可竹得了那无声的指令,心领神会。
立刻小步趋前,向唐念绮福身,声音带着惶恐。
“是的,王妃。
郡主跟我说过,让我回来跟您报平安。
都怪我,回来竟一时忘记禀告,全是可竹疏忽大意了,还请王妃重重责罚!”
待可竹说完,温弈墨立刻上前一步,伸手轻拉住唐念绮的手臂,声音放软。
“哎呀母妃,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手脚凉不过是夜深露重,加上从皇宫一路飞奔回王府,跑得急了才这样。”
“我真的有些累了,想去歇着了。”
她边说边轻晃母妃手臂,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唐念绮却并未被轻易说服,目光在温弈墨脸上缓缓扫过,与平日里的撒娇耍赖完全不同,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她的视线随即转向可竹,试图从她低垂的眉眼里,捕捉到什么。
温弈墨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侧移半步,不着痕迹地挡在可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