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蔚风神色愣了好半晌,语气尽量放得平常:“当初刘季逃去芒砀山,本就是被旁人连累,也是事急从权,如今能帮他洗清罪责,倒也不算枉费了往日的朋友情分。”
话虽说得冠冕堂皇,可他心里头跟揣了块苦的腌菜似的,不是滋味。
若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他才懒得管刘邦这泥腿子的死活——就想远远站着,冷眼看着这人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可世事偏不遂人愿。
他至今想不明白,刘邦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竟娶了吕雉做夫人。
这个女人瞧着像人,实则跟个难缠的鬼怪似的。
杀都杀不了!
一想到如今还关在禁牢里苟活的吕雉,陵蔚风就觉得后颈一阵麻。
哪还顾得上计较他和刘邦算不算情敌。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刘邦弄回来,让他接手吕雉这个烫手山芋才好。
萧何闻言抬眼瞧了陵蔚风一眼,嘴角勾着抹淡淡的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那笑意看得陵蔚风心里毛,还带着点牙酸的别扭,赶紧岔开话头,把话题拉回正事儿上。
“萧大人,如今县令既已松口同意刘季他们回来,这事儿不能耽搁,让曹参派人护送你亲自跑一趟芒砀山。”
萧何没半分迟疑,略一思忖便点头:“请刘季回来本就是好事,想来他不会推辞。”
话是这么说,可萧何心里门儿清。
县令虽不再追究罪责,可刘季那人心眼多,未必就敢轻易回来。
万一他以为这是县衙设下的圈套,特意诓他回去问罪,那反倒坏了事儿。
他和曹参跟刘季相交多年,俩人一起去,也好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更容易把人劝回来。
……
“小姨,你回来啦!”
吕家,林青青刚走近正院,就见院角那棵老槐树下,刘乐瞧见她的身影,小短腿“噔噔噔”
跑得飞快,一头就扎进了她怀里,小胳膊还紧紧搂着她的腰。
她刚把人扶稳,院里其他几个孩子也围了上来。
吕家和刘家的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声音裹着孩童的脆劲儿,吵得满院热闹。
“小姨,你是不是给我们带好吃的啦?”
林青青笑着拍了拍刘乐的后背,目光扫过满院跑闹的孩子,嘴角溢出丝笑意。
吕家本就人丁兴旺。
如今添上刘家这几个娃,每日里从早到晚都没个安静时候,倒显得格外有生气。
只是这份热闹,也亏得是吕公夫妇当家。
要是换了嫂子掌家,未必乐意帮刘家养这些娃娃。
毕竟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金贵,多张嘴就多份消耗。
“都别急,有好东西给你们。”
林青青扬了扬手里的包裹,冲不远处正帮着劈柴的刘信喊了声,“刘信,过来把这酥糖拿去,给弟弟妹妹们分匀了。”
刘信放下手里的斧头,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快步走过来。
这小子是刘家老大的长子。
今年十五,个头已经蹿得比林青青还高,他眉眼间带着庄稼人的憨厚,瞧着老实可靠,平日里对弟弟妹妹们也十分关照。
林青青对他很有好感。
还记得当初衙役把刘家众人押去县衙那回,乱哄哄的场面里,刘信手里紧紧拉着刘乐,怀里还稳稳抱着刘盈,步子走得又快又稳。
比刘乐那个特意抹了粉、装得弱不禁风的阿娘可强太多了。
只是一想到这孩子在历史中的遭遇,林青青就忍不住摇头。
史料中,刘信算是被亲娘坑得不轻。
据记载,那会儿刘邦还没迹,穷得叮当响,总爱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往大哥家蹭饭。
刘信的娘打心底里讨厌这个小叔子。
每次刘邦一来,就故意拿着勺子在锅底“哐哐”
刮,装作锅里的饭早就吃完了。
这小心思偏被刘邦瞧了出来。
自此就记恨上了大嫂。
后来刘邦登基做了皇帝,分封宗室子弟,唯独拖着不给刘信册封。
最后还是刘太公看不过去,亲自去跟儿子说情,刘邦才不情不愿给了个“羹颉侯”
的爵位。
“羹颉”
就是勺子刮锅底的意思,明摆着是羞辱人。
也亏得刘邦能想出这主意。
可见他那小心眼,记仇能记一辈子。
她收回思绪,指尖轻轻捏了捏刘乐软乎乎的脸蛋,刚要转身往堂屋走,身后就传来刘信略显迟疑的声音:“小、小姨,今日家里来人了。”
林青青回头看他,见这小子一脸局促。
他们两人年岁也差不了多少,每次跟着刘乐他们叫“小姨”
,刘信总透着点不自在的别扭。
“怎么了?”
她停下脚步,见刘信左右看了看,才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下午听见堂屋里有人提你的名字,就多听了一嘴……好像是在说你的婚事。”
“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