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
她再次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绪,随着引路的宦官,转身,一步步走下丹陛。
身后,冷的目光似乎一直如影随形,钉在她的背心。
册封大典的余音尚在耳畔嗡鸣,程念已被引着,转向通往深宫的重重朱门。
离了丹陛广场的肃穆,宫墙内的甬道愈幽深寂静。
高墙遮天,只余一线灰白的天光,脚步声落在青石板上,回音清晰得令人心头紧。
走过宫道,她想起上一世在皇宫的日子,明明在她这里也就短短几日,此刻却如同这宫道一般漫长,却又飞流逝。
引路的宦官步履无声,如同飘行的幽灵,两侧随行的宫人更是垂屏息,不敢出半点声响。
这并非去往任何一处理应赐予新妃的、富丽堂皇的宫殿的路。
常嬷嬷的脸色渐渐白,她久居深宫,自然嗅得出这路径透着的不同寻常的冷清与偏僻,一旁的如喜搀扶着程念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许。
程念羽扇后的面容却无波无澜,这条路她再熟悉不过,是通往青鸾殿的那条路。
潭华宫从前被赐给张昭容,张昭容不受先帝宠爱,而后的那位美人亦是如此,她没想到顾裴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足,竟如此迫不及待地向世人告知她被放逐至这宫阙边缘。
引路宦官在一处宫门前停下脚步。
宫门略显陈旧,漆色有些暗淡,门楣上悬着的匾额,“潭华宫”
三个字倒是金漆崭新,在周遭略显萧索的映衬下,透着一股刻意的突兀。
“璟妃娘娘,潭华宫到了。”
宦官侧身,声音依旧平板无波,做了个请的手势。
宫门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淡淡霉味和一丝刻意熏染过的、却依旧压不住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内倒是打扫得干净,不见落叶尘埃,只是过于安静,连鸟雀声都听不见。
殿宇楼阁规制不小,却莫名透着一股空旷寂寥,几株老树虬枝盘错,在初春的天气里尚未完全抽芽,显得光秃而嶙峋。
“陛下旨意,娘娘一路劳顿,今日便好生歇息,不必再去谢恩了。”
宦官传达着旨意,语气里听不出是体恤还是别的什么。
程念微微颔:“有劳公公。”
那宦官不再多言,行礼后便带着原班人马迅离去,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沾染上此地的晦气。
留下程念主仆三人,以及几个早已候在院内、看起来木讷畏缩的本宫太监宫女。
常嬷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上前一步,对那几个宫人沉声道:“还不过来拜见璟妃娘娘!”
那几个宫人这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跪了一地,声音参差不齐,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奴、奴婢拜见璟妃娘娘……”
程念目光淡淡扫过他们。
皆是些年纪偏大或看似不甚伶俐的,想必也是在这冷僻宫苑中被磋磨久了,失了精气神。
“起来吧。”
她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仪,“日后安心当差,自有你们的好处。”
“谢、谢娘娘……”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起身,垂手缩在一旁,不敢多言。
如喜和常嬷嬷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这潭华宫,比她们想象的还要不堪。
这哪里是宠妃的待遇,分明是……
程念却已抬步,走向正殿,殿内倒是如万福吩咐的那般,窗明几净,摆设器物一应俱全,甚至称得上精美,地龙烧得也暖和,驱散了些许阴寒之气。
只是那过分用心的崭新,反而与宫殿本身的陈旧格局格格不入,看着不同于那年十分破旧的装饰,她的视线落到那罗汉床上,张昭容好似依旧躺在床上,唇角含血,喘着气向她招手。
她的目光再掠过殿中那根最为显眼的、被崭新紫檀木包裹雕刻着如意云纹的横梁,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原本的材质,只那过于繁复的祥瑞图案,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气息。
常嬷嬷显然也注意到了,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靠近程念一步。
程念却像是毫无所觉,径直走到窗边。
窗外正对着几株枯树,视野开阔,却也……无处遁形。
“嬷嬷,带人仔细清点宫内器物,登记造册。”
她吩咐道,语气平静如常,“如喜,去看看小厨房可用,备些热水。”
她的镇定仿佛带着某种力量,让惶惑不安的常嬷嬷和如喜稍稍定了神,连忙应下吩咐去了。
程念独自留在正殿内。
她走到那根被包裹的横梁下,仰头看了一眼。
日光从窗棂透入,在光滑的紫檀木上投下冰冷的光斑。
这里,就是她今后要在宋宫立足的。
程念缓缓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丝若有似无的、被熏香极力掩盖的陈旧气息,似乎更浓了些。
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绝境吗?
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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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宫
“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