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潮水一般退去,他又全无刚才指责兄长的那副意气风发模样,甚至因为这其中的深意心乱如麻。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兄长如何处置他,想必父亲和母亲都不会说些什么,毕竟启才是真正被赋予厚望的长子。要是真发生了什么,恐怕这个冷漠无情的家庭还要主动为他遮掩一二吧。
月彦在人生中几乎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狼狈又恐慌的时刻,本来以为冷漠无情的兄长,会因为长子的权威被侵犯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家伙将侍女们都退下之后,只是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非常平淡地说了一句:“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启和月彦两个人其实离得很近,兄长被赞叹光华出众的姿容近看也非常优美,但是月彦却无暇欣赏,单单是和这个人这么近这件事,就给予了他很大的压力。等到侍女们又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他仍然心有余悸,觉得身体比往常更加无力。
月彦和启两兄弟达成了短暂的和解。
这种和解是单方面的,因为他和自己的兄长并不是对等的关系。对于病弱的幼弟而言,优秀强大的兄长才是一切的主导者。他选择原谅弟弟,那么就算月彦心中再愤恨不堪也只能表示理解,如果他不选择原谅,那么即使是月彦再渴望和解也无济于事,总而言之,一切都取决于兄长的意愿。
饶是很多年以后,已经成为鬼之始祖的鬼舞辻无惨也对于启这次对他的轻拿轻放感到了不可思议。
他发现自己永远也看不懂这位兄长的看法,这个人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却从来不介意满足一下周围人小小的愿望。
譬如藤原赖真希望他做一个好继承人,那么即使是启觉得无意义的事情,也会给出优秀的表现,澄姬希望他做一个好儿子,那么就算是觉得母亲有时候争相攀比的行为实在不妥,启也会遵从她的意愿。同时就算月彦再憎恶他,再讨厌他,他也不吝啬于做一个好的兄长,虽然他在心中的确对这些人毫无感情。
总之这件事情后,月彦就自暴自弃一般,放弃了在兄长面前彬彬有礼的伪装。他不再掩饰于自己在侍从们面前阴晴不定的情绪,甚至因为有启的注视,他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快乐。
月彦像是攀附在生者脖子上,蜿蜒向下五彩斑斓的毒蛇一般,吐着信子怨毒地向着兄长诉说着他憎恶的一切。他讲对命运并不青睐他的不甘,对常人怜悯他病弱的不忿,对贵族们轻视他的仇恨,以及对于苦苦在生死之间徘徊的痛苦。
他是多么渴望活着啊!
因为病魔的阴影一直如影随形般笼罩在他身上,他恐惧死亡,恐惧即将要消逝的命运,一切说他病弱、不久将离开人世的词语都能令他震怒。月彦对于生的执念可以称得上是病态的,正是因为自始至终都没有关于死亡的魇影,那份生的存在是如此甜美,所以导致了月彦对于活着的渴望胜过了所有。
当他又一次向着启诉说自己的执念的时候,他的兄长非常正式地给予了他承诺。
他说:“只要有我一天的生命,就会让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怎么令他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虽然忌讳于别人说自己一脸死相,但是月彦知道自己苟延于今日已经是一种幸运。
虽然觉得兄长只不过是说会将自己铭记在心中之类的场面话,但是启自打那以后,似乎对于这个并不在乎的弟弟上了那么一点心思。
和以前藤原赖真派遣仆人替月彦求医问药不同,启似乎是真的亲自四处打听哪里有着医术高明的大夫。
从东土远渡而来的医师,在民间名声远扬的方士,以及寺庙里对药学颇有心得的僧人,这些人如同流水一般来到月彦的院子里替他看病,又如同流水一般表示无能为力地离开。
侍女们都觉得藤原大将——这个时候的启已经升任左近卫大将,毫无例外是一位年少有为的公卿,她们都认为藤原大将挂念手足亲情,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