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看起来似乎是个不大的女子。
自古以来,教导皇上和皇子的太傅不都是博识的男子吗??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在皇上面前招摇撞骗!
实在是可恶!
薛荏上前一步,恭敬道,“皇上,此次大漠内忧外患,若不是宫将军出手帮助,大漠定然是渡不过此次劫难,这位想来就是宫将军娶进门的那位夫人,既然是宫将军的夫人,随军有功,面圣时也该以真面目示人,遮遮掩掩,莫不是见不得人?”
夙柔也站了出来,“我虽然是宫家的少夫人,可此次大漠内政问题是我领兵,你怎将功劳全都归功于了我夫君?”
夙柔这话一出,朝堂议论声而起。
薛荏冷哼一声,“带着面具遮遮掩掩,你说是你领兵便是你领兵?”
这是非要她将面具给摘下来了。
薛荏以为夙柔不会将面具摘下来的时候。
却听得夙柔忽搁置笏板,伸手扣住面具。
金片在指下翻转,像流星坠地,啪嗒落地。
满殿瞬间无声。
那是一张倾城无俦的脸,光洁如初雪,唯左眉尾一道极淡刀痕,宛如新月照碎冰。
却有人认出,她是夙柔。
“夙柔不是嫁给了沈家老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一年以前就已经死了啊?”
“但若真是夙柔,她说的那就未必是假话。”
……
众人七嘴八舌。
议论什么的都有。
夙万之女非巡场女子能做。
百官愕然,他们眼前的这个夙柔跟一年前的那个夙柔比,除了脸上那倒伤疤其他一般无二。
说起这个。
他们就有人想起来。
一年前似乎就有传言说,夙柔嫁进沈家后,一家三口死于中毒身亡,却有人看到她出现在大街上。
是假死脱身为了摆脱沈爻。
薛荏脸色煞白,怀疑自己早被人算计。
夙柔却把面具轻踏脚下,朝小皇帝走三步,停于七尺内。
御前带刀侍卫齐刷刷拔刀,寒光乱闪。
小皇帝猛然睁眼,将案上镇纸龙龟砸向侍卫,“收刀!谁敢无礼?!”
龙龟落地,碎成两块。
金鼓未响朝议未开,却在此静默。
夙柔抬手,掌心向上对着小皇帝,她手心上拿着的,正是玉玺。
“东西还你了,臣千里奔波,脚下酸疼,龙椅借我坐半刻歇脚?”
声音柔,却像塞外驼铃在霜夜回荡。
众人屏息,以为她要转身的那一刻——她却果真一步跨前。
小皇帝竟哧地笑了,自龙椅起身拍拍衣摆,“还望师父不要嫌弃。”
一句话像火石落井,轰然炸碎满殿规律。
这什么胆子?!
敢做九五至尊的龙椅?!
她凭什么!
夙柔罩袍一撩,居然真的坐下,手肘支扶手,抬眼俯瞰百官:“既见我真颜,可还有谏?”
她余光掠过薛荏,只见后者已退行三步,嘴唇哆嗦,似要将折子当空吞回。
上空乌云翻滚,晨钟忽然敲第一声梆——像在敲某个即将裂开的门洞。
而门后是什么,没人敢深问。
风从天井灌入,撩起她发尾。
在满朝惊愕与小皇帝瞠目的注视下,夙柔忽然笑弯了眼睛——那一点笑意又被她藏在睫毛的影子里。
她垂首,指尖敲龙椅扶手三下,清脆如杖击。
所有人都在等她的下一句话。
她的下一句话,将决定今日朝上谁会血溅丹陛——
“皇上,此举不妥!龙椅怎能随意交付给其他人?!”
这话一出,其他人跟着一起跪下跟小皇帝劝说。
夙柔翘起二郎腿,站在旁边的小皇帝道,“她并非旁人,传我口谕,我要封李狗蛋为太傅,宫家此次有功,封宫爱卿为当朝骠骑大将军。”
夙柔一愣,抬头看向皇帝,“给他封那么高的官儿做甚?这位置不给他,我有个绝佳的人选,陛下考虑一下吗。”
她想做个武将,结果两辈子了也没能坐。
但无所谓。
夙柔现在并不需要那样的名头来证明自己。
她阿爹当年便是将自己的名号打了出去。
如今天下,她的名字也有跟阿爹差不多的震慑力了。
不说十成。
七七八八是有的。
夙柔就这样,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