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那个二老爷,可不是个善茬子,我揣摩着他的言谈举止,没有半分出家人的超脱与洒逸,倒像是个俗世商人,油滑得很呢。你家老爷眼下这样消沉,可别让他钻了这个空子。家里可以留赵嬷嬷帮衬你几日,外头的生意…”
“老爷他…只是暂时悲痛不能自拔,他是挺坚强的一个人,一定会挺过这一关。这段日子嘛…各处生意都有多年跟老爷做事的人掌管,不见得一时离了他就不行。至于二老爷…我会盯紧他的。”
“你一个内院女子,怎么去盯一个外间男人的行踪?这事不如就由我来做吧,他有什么异动,我会想办法通信给你。”朱琏广慨然挥手,将这事定了下来。
“我又欠你一个人情,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还上,要真是能给你几片店,就将你的恩情还上,我倒可以安心了,唉…”乐以珍只觉得欠他越多,心里就越沉重。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老王妃那边就喊着睡醒了,要回王府。乐以珍亲自将两个人送出府去,回来后再去荣寿堂,就不见了沈老夫人,只有沈夫人在陪着赵嬷嬷喝茶说话,有人进来请示,沈夫人就会很客气地问过赵嬷嬷的意见,再行决断。
及至乐以珍进了荣寿堂,沈夫人转而与乐以珍商议行事,天快擦黑的时候,她便推说病刚刚好,身子有些弱,实在是乏了,便回了她的钟慧院。
乐以珍陪赵嬷嬷用过晚饭,安顿了她的歇处,回头嘱咐谷柔琴和尹兰婷好好地关照她,自己便坐上马车,往帽儿胡同看望怀远驹去了。
她连续两日两处操心,晚上又睡得不好,着实困乏不堪。马车在去帽儿胡同的路上,她就睡着了。芹儿心疼自己的主子,掀帘轻声吩咐车夫将车赶得稳一些慢一些,结果本来半个时辰的路程,竟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
马车在胡同口停下来的时候,车子惯性地往前一晃,乐以珍就醒了:“到了?”
“到了。”芹儿将添了新香的手炉往乐以珍怀里一塞,换下那个快凉透的,“反正车里也不冷,二太太要不要再歇一会儿?”
“歇什么呀?这都什么时辰了?”乐以珍揉了揉眼睛,钻出车厢去,踩着凳子下了马车,正要举步进那条狭长的胡同,眼角余光瞄到左侧的路口,有几个身影正在往拐角处行去。
她本能地转头,暗夜里那几个淡黑的身影模糊不清,可其中一位的身高和走路的姿势她却是熟悉地。她连忙开口喊一声:“二少爷!”
那身影一顿,紧接着快行几步,一拐弯,不见了。乐以珍迈步就追,等她跑到拐弯处,往那几个人消失的方向一瞧,空空荡荡的一条街,只有风卷着几片枯叶子在飘旋。
她失望地站了片刻,转身走回去,穿过那狭长的窄巷子,来到了怀远驹的旧居院里。她一进院门,先看到怀禄在灵前忙碌着。她走过去,跟怀禄打声招呼:“禄叔,刚刚有人来过吗?”
怀禄闻声转身,见是乐以珍,连忙回话:“刚刚?没有人来过呀?本来我说要去老太太的侄子侄孙那里报个信儿,可是老爷不让去。灵前除了老爷和四小姐,再无其他人了。”
“哦…”乐以珍想起了刚刚那个身影,沉吟了一会儿,接着问道,“老爷今儿白天歇了吗?有没有吃东西?”
“二太太临走前,强摁着老爷躺下了,可是您刚走一会儿,他又起来了。中午好歹被定儿劝着,喝了几口参汤,我看着那气色,越发地憔悴了。”打从怀远驹进了怀府,怀禄就一直跟着他,主仆二人的情意非同一般,因此怀远驹如今这样深陷痛苦的泥淖不能自拔,怀禄也是忧心如焚。
乐以珍叹一口气,迈步进了屋子。就见怀天蕊一身粗麻孝服跪在灵前,烧香添纸,表情像个小大人一般肃穆。而怀远驹倚着婆婆的棺椁歪坐着,胡子拉碴的,一张面孔向下垮塌着,目光呆滞,只在乐以珍进来的时候,转动了一下眼球。
乐以珍凑近他身边蹲下,拉起他的手:“老爷…你这样可不行呀,你得振作起来,你再这样下去…”
怀远驹微微地一偏头,动了动嘴唇,声音嘶哑:“你什么都不用说,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心里难受…很难受…就像有人在我心里点了一把火,扑也扑不灭,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我就想随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