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手中玉尺没停,继续移动到北山之地,说道:“此山脉,乃天赐之屏障,边界线必须牢牢锚定在此山脊之上,山南之水归我大明,山北之水可暂不与之计较,我们要的是明确的、易守难攻的自然边界,而非一片模糊、无法管理的冻土平原。”
说完,朱由检看向黄宗羲,朝他道:“黄卿,你同王侍郎也学了有些日子,对海事想来也颇了解才是,你看这里...”
朱由检手中玉尺指着黑龙江出海口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半岛,“此地,你如何考量?”
黄宗羲站起身,细细朝那舆图上看去,这么一块小地方,若不仔细去看,当真是会忽略了它。
且看它所处之地,想必是个荒凉无人烟之处,要争取,许有些鸡肋。
但陛下特意问起此地,想来不会那么简单。
黄宗羲仔细去瞧,忽然福至心灵,开口道:“陛下,此地据江海之汇,眼下虽是荒芜,但倘若我大明能好好治理,将来...可为北方锁钥。”
“陛下,可这地界...若要划在我大明境内,罗刹怕是...”勘探官立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为难道。
“说得不错!”朱由检先是朝黄宗羲满意得点了点头,继而看向勘探官员,朝他们道:“朕也知晓困难重重,但即便暂时无法纳入版图,朕也要你们在条约中载明,我大明船只于此拥有自由航行、停泊补给之权,为后世留一契机。”
“原来如此...臣遵旨!”勘探官颔首领命。
“至于这北海(贝尔加湖)周边,地域过于辽阔,目前罗刹人渗透已深,我朝力有未逮,此地,可暂不作为核心争议,但需在条约中模糊处理,可写待日后勘定,为我朝未来力量延伸,留一法理依据,切不可明确放弃。”
总而言之,朱由检对北方必争之地便是黑龙江全流域主权,北山山脉屏障。
必保之权,便是黑龙江及其主要支流的航行权、未来在关键节点的筑城权。
至于其他,难以有效控制,只好先保留余地了。
“记住,谈判是博弈,非一味强横,可用关税优惠、特定商品的专营权等经济利益,来换取他们在领土边界上的让步,如何权衡,尔等临机决断。”
皇帝这番融合了后世地缘政治学、具有清晰战略层次的指导,让在场的精英们听得心潮澎湃,又豁然开朗。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理解了北疆的战略价值所在,明白了谈判的轻重缓急。
“臣等,谨遵圣谕,必不负陛下重托!”诸人齐声应道,声音带着浓重的使命感。
“另外,这两份文书,一份交给罗刹国,还有一份,届时交给张佳玉!”
朱由检将案上两份文书递给王承恩,王承恩接过后看了眼在场诸人,最后将其放在了毕懋康的手上。
这些人里头,职位品级最高的,还得是毕侍郎啊!
“此去,朕会命京营护送至沈阳,到了沈阳,后续护卫,朕自有打算!”朱由检朝他们挥了挥手,至此,商议便算结束,诸人行礼后陆续告退出了武英殿。
......
使团庞大的车队在官道上迤逦北行,松锦大战之后,沿途所见与数年前的烽火连天、人烟萧瑟已是天壤之别。
田野间,金黄的粟米正在收割,农人身影忙碌,村落间炊烟袅袅,重现安居乐业的景象。
这勃勃生机,让每一位使团成员都深感大明边疆的复苏与稳固,心中对此次北行更添了几分底气。
进入辽东地界后不久,有眼见的官员指着远处一片规划整齐、作物奇特的田亩低呼,“看,那莫非是宋司农的寒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