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死不悔改,又能怎样?
昨夜的辗转,还有简明的暴喝,让钟晨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的脚步格外轻盈起来。
走进病房,胖护士和顾永平都在,钟晨将药递过去。
然而,没人接。
因为,病床上的老人,突然动弹起来,头轻轻地摆动着。
三个人都寂静下来。
只见老人的手从被子,接住他的手,轻声喊:“爸……爸……我在这里……爸……”
老人的眼睛,竟然艰难地睁开了,他首先将视线落在钟晨身上,然后又转到顾永平身上,他认出了他,张开嘴,艰难地说:“平……平……”
“是……是……是我,”顾永平连连答应,俯身过去。
老人太久没有说话了,声音嘶哑怪异,但他努力地继续说道:“平……小妹呢?”
顾永平看着他,没有答。
胖护士突然反应过来,对钟晨说道:“快……快去喊医生!”
钟晨赶紧向医生办公室跑去,将正在开会的朱教授喊了过来。
待两人跑进病房,顾永平已经松开了父亲的手,站在床边。
老人又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朱教授赶忙走过去,对病人进行检查。
胖护士再度兴奋起来,她激动地对钟晨说:“你看,我没瞎说吧?是醒了对不对?上次说的话还多一些呢!这次没有上次多!但是这次动作多一些!这顾老头,身体越来越好了!搞不好过两个月就活蹦乱跳了呢!”
钟晨也跟着笑,不停地点头。
朱教授从病床前回过头,喊:“顾总……”
没有人回应。
钟晨这才发现,顾永平不在病房里。
朱教授扬声道:“顾总!”
依旧无人答应。
“我去找找。”钟晨忙说。
她走出病房,往医生办公室走去,里面没有。
往前下头,走廊两边的病房里,大部分空着,偶尔有两张陌生的面孔。
再往前,安全出口的门半开着,钟晨探头进去,见到楼道拐弯处,一个黑色的衣角。
她走过去,果然是顾永平,站在窗前,窗户开着,春天的风,呼呼地吹进来,鼓起他的衣襟。
“医生喊你过去!”钟晨对着他的背影说,楼道格外高格外深,扶手望下去,无尽的回转。
顾永平没有回头。
钟晨继续走下去,来到他身边。
“永平,医生找你。”
顾永平点点头,依旧站在原地。
钟晨等着他,等了很久。
“快回去吧!也许,你爸爸又会醒过来呢!”她忍不住,问道:“小妹是谁?你有个妹妹?”
顾永平的眼光霎时有了波动,片刻,他艰难地回答道:“小妹,就是简繁。”
然后,他回过头,无助地望着钟晨:“钟晨,怎么办?我爸爸找我要简繁?怎么办?我给不了他,我拿什么给他?我不知道该拿什么给他?”
“打电话给简繁,让她来。”钟晨试探地答道。
“我不能打!我不能告诉她!”顾永平回答道,他的眼前,满是悲伤:“她怎么能够面对我父亲,这太残忍了!不能让她知道!可我父亲,我又怎么跟他讲?我能怎么讲?他多爱她,他一直叫她小妹,他想见她,可是,我该怎么做?我能拿什么给他?我拿什么给他?”
顾永平说着,仿佛间,又看见了父亲那双混浊而充满期待的眼睛。
钟晨哪里有答案,她只好安慰道:“没关系,会有办法的,没关系。”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顾永平摇着头,低声地说:“钟晨,你知道吗?我看见我父亲醒过来,我只想去死!我和简繁……怎么可以面对他!如果我父亲醒了,我们就应该去死!”
顾永平说着死字,语调极低,眼里闪着凄厉的光。
钟晨见到,害怕起来,她连忙握住他的手,急急地说:“不会,不会,没关系的,他不会知道!别这么想!永平,别这么想!”
顾永平突然伸手过来,将钟晨紧紧地拥在怀里,紧紧地,就像是溺水的人,伸手抓住的浮木。
他不再说话,将脸深深埋在她的肩上。
钟晨楞了一下,也伸出手去,环抱住他,想以自己小小的怀抱,给他最大的安慰。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能闻见他身上,烟草的气味。
他们俩,从来没有拥抱过,从来没有。
钟晨的呼吸有些困难,但她努力地喃喃地说:“会有办法的,没关系,别着急,一定有办法,我保证……”
不知道顾永平有没有听清她的话,只感觉他静静地停留在她的肩上,此时此刻,这从未有过的拥抱,在春天的风里,在高高的空中紧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