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简明大吼一声:“嗨!钟晨!”
不止是钟晨,路边的行人都回过头来,寻找这声吼叫的出处。
简明站在路边,寒冷的早春,他居然只穿了件长袖t恤,但依旧昂首挺胸、极其不满地望着钟晨,大声说:“你和老顾搞什么名堂我不管,但你们他妈的别把我当猴耍!我好歹在公司也是个老总,大清早爬起来,好心好意跑到这儿来接你,你不说谢谢没关系,可你他妈的别当我是出租车,想上就上,想不上就不上!”
钟晨被他这几句话堵得无言以对,只知傻站着。
而旁边的人,搞不清状况,以为是小俩口吵架,发出窃窃的笑声。
简明见自己的招数发生了效用,更加气盛,伸手指着钟晨:“我告诉你,今天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说完,他返身走回车边,坐了进去。
车子向前滑动,停在了钟晨面前。
钟晨涨红了脸,踌躇片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简明一脸恼怒,不理不睬地只是开着车,很快就把她送到了办公楼门口。
钟晨低声说:“谢谢!”
没有回应。
打开门后,钟晨觉得还是必须补上一句,于是她说:“我真的没事,晚上不用麻烦你了。”
“你放心,请我来,我也不会来!”简明冷冷地答。
钟晨的脸又红了起来,在心里,她终究是感到愧疚。下了车,她刚将车门合上,简明马上一脚油门,车子“呜”地一声,驶下坡去。
真是漫长的一天,钟晨干活心不在焉,区委书记接见投资商,让她在旁边做记录,回来后,交给主任,主任不满地看着她:“怎么记得这么少?”
“嗯。”钟晨只哼了一声,就埋头干别的事去了。
“对了。”主任说:“上次我跟顾永平说过,请他拿篇稿子,谈一下高科技企业的生存和发展现状,省委内参找我要这方面的文章,他答应了,这么多天,也该出来了吧?你催一下他!”
听到这个名字,钟晨打键盘的“嗒嗒”声暂停了片刻,又响起来。
主任没听到回答,追一句:“听见了没有?”
“嗯……”钟晨闷着头,只能哼哼。
“请他务必这个月底要给我啊!”主任再次强调。
钟晨咬着嘴唇,在写今天活动的新闻稿。“高书记表示,区政府历来对招商引资工作高度重视,将继续完善基础设施、优化投资环境环境环境……”她下意识地打着,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在重复着最后两个字。心里真是恨啊!为什么总是不能说出口呢?为什么总是不可以理直气壮地宣称:他和我,已经没戏了,已经没在一起了,有什么事,直接跟他说去,不要再找我!他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只是这样想想,钟晨就觉得凄凉,那个人,那个说话温和、表情淡定的人,那个偶尔会凑到她耳边与她低语的人,那个曾经给过她坚实臂膀,曾经在她最窘迫的时候适时出现的人,终于,不会再出现了——而且,直到最后,他都没有,真正地喜欢过她。
钟晨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回到屏幕上,文档上是满屏的“环境”,她大力地按下后退键,将那些多余的字一一删除。
顾永平正在交待新来的陪护,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有时间的话,就在旁边念一下小说,不要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念的时候,声音要轻一点,轻轻地读就可以了。”
他想交待说:就像小钟那样,轻声地读,就可以了。一转念,觉得没必要,因为,除了他,并没有人听见过钟晨读书的声音。
这时,简明的电话来了。他接通,还没到耳边,就听见里面在大叫:“老顾,你他妈的干的什么事?”
“怎么了?”
“那个钟晨今早上对我不理不睬的,把我甩在路边要去坐公共汽车!气得我肺都炸了!别的女人求着我去接我还没时间呢,你那个老婆他妈的什么意思?!”
“最后呢?”
“最后我强迫她上的车,不然我颜面何存!”
“那就好!”
“不过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去接她了!你安排别的人去吧!”
顾永平沉默了两秒,简短地答:“好!”准备挂断电话。
可简明却没那意思,他继续追问:“哎,你和她出什么事了?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顾永平再次沉默,他的手里,下意识地翻着那本张爱玲,简明居然也没说话,耐心地等在那头,等他的回答。
过了许久,他答:“我和她,分手了。”
这答案让简明有些尴尬,支吾着,连忙挂了机。
顾永平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突然很想知道,昨天钟晨到底读的是哪篇文章,他凭着依稀的记忆,仔细地翻找,终于看见了,是《心经》。
他记得,原先简繁也指着这篇让他看过,但他没有在意。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