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带头走了进去。钟晨一直跟在她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高高的,宽宽的,惹人喜爱。
忽然,他的背影停了,只听见他低低地说:“你怎么就回来了?”
从他身后探头过去,钟晨看见光线昏暗的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稿的男人,旁边,有个女人,长长的卷曲的发披在肩上,回头望过来,那是一张极美的脸,美到让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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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十)
那女人站起身,迎着顾永平和钟晨走过来,边走边答:“会议提早结束,所以我买了今晚的航班。”
钟晨盯着她看,心怀赞赏,脸已经很美,居然还身材高挑,穿着合体的黑色套装,左胸的碎钻胸针晶莹闪烁。而她,也一直将眼神落在钟晨身上,顾永平回身介绍:“这是钟晨,这是……”
还没等他说完,那女人马上伸手过来,自我介绍:“我叫简繁。”
钟晨连忙伸出手与她相握,心里已经明白,她就是简明的姐姐,顾永平的后母。
顾永平没容她们俩寒暄,对钟晨说:“过来吧,见见我父亲。”
钟晨随他走到床前,床上躺着的男人看来六十开外,面容苍白,瘦骨嶙峋,眼睛专注地望着挂在墙上的电视机,他的眉眼,与顾永平颇有几分相似。
顾永平走过去,凑在他耳边说:“爸,这是小钟,钟晨,她来看您。”
“伯父,您好!”钟晨对着病人恭敬地说。
老人对她不理不睬,钟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顾永平也没解释,转身回到简繁身边,低声讨论起来:“你见到朱教授了吗?”
“还没有,我才到一会儿。”
“朱教授建议给爸装一个心脏起博器,我等你回来决定。”
“一定要这样吗?”
“心脏的问题越来越严重,骤停的时间越来越长。”
……
钟晨拘谨地站在病床前,看着这个老人。她在心里暗暗地感谢他,因为他,她才能站在顾永平的身边,她很希望老人看她一眼,但老人却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电视机,钟晨转头一看,电视里正传播着一场乒乓球赛,奇怪的是,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遥控器就在旁边的小桌上,钟晨拿过来,把声音调大了一点。
那边谈话的两人被电视声音打断了,顾永平冲过来,抢过遥控器,马上按到静音,厉声对钟晨说:“你乱动什么?!”
他从没这样说过话,钟晨被吓到。
简繁在一旁忙说:“她不了解情况,你凶她做什么?”
顾永平把遥控器放回到小桌上,对钟晨闷声说:“我送你回去吧!”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钟晨也只好倖倖地跟在他后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走廊里快步前行,顾永平人高腿长,走得格外快格外急,钟晨跟得极费力。
突然身后有人连名带姓地喊:“顾永平。”两人同时回头,简繁站在门边:“你呆会儿还过来吗?”
“我送了她就过来。”顾永平在钟晨脑后答。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仿佛无处不在。钟晨回头看他,他已转身,继续向电梯口走去。
上了车,顾永平依旧沉默,脸色难看。钟晨满心慌张地呆坐着,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到了一个路口,红灯,车停下来,顾永平突然说:“八年前,我父亲就是在这里出的车祸,一辆违章的渣土车直接撞上他,大脑受损,他成了植物人。”
钟晨惊讶地回头,顾永平的眼神有着格外的痛楚。
“他听不见、看不见、没有知觉、没有意识,所以,他没有办法回答你的话,他也没有办法看电视。最近,他的心脏状况很不好,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对不起,我不知道。”钟晨歉意更深。
“是我该说对不起,我刚才态度恶劣。”顾永平答。
钟晨一直望着他,竟满心疼惜。八年,面对着一个毫无知觉的父亲,这状况,不是人人都能承受。“那你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她柔声地说。
“开始几年,他偶尔有些好转,对外界有些反应,后来,就完全没有了。可是,即使这样,总还是在我身边,现在看来,这样的情况都难以维持。”顾永平的声音黯淡下去。
“别这么想,他看上去挺好的,一定会没事。”钟晨睁眼说白话地安慰他。
绿灯亮,顾永平轻踩油门,继续向前开去。
他开始吸烟,不再说话,心情沉重。
到了楼下,钟晨拎着包,扳开车门,准备下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道:“真的,你信我,我第六感很强的,你爸一定会好起来。”
天真的女孩,天真的安慰,其实并不能开解顾永平的心。但是他转头,看见她明亮的眸子,那么诚挚的,似乎真的为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