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司离用未受伤的左手,执起酒壶,缓缓地,先为司烟面前空了的酒杯斟满,然后又为自己换了个新杯,同样满上。
他端起酒杯,目光沉静地看向司烟,声音因为压抑情绪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烟儿,”他唤了她的乳名,这个称呼已经许多年未曾出口,“是哥哥不好。”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最终化为一句沉重的承认:
“当年离京,诸多算计,身不由己。我只顾着前方荆棘,却……未曾考虑周全,将你独自留在府中,让你受了这许多委屈,是哥哥的错。”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着灼烧般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沉重。
司烟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包扎着布条的手,听着他这迟来的、简单的道歉,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委屈和愤怒,里面混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她猛地抓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也跟着一口灌下,浓烈的酒气呛得她直咳嗽,却赌气般地说道:“你……你才知道你不好!”
话虽如此,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在这简单的对话和两杯酒中,悄然缓和了下来。
司离看着妹妹那强装凶狠、实则眼圈通红、满脸泪痕的模样,心中最坚硬的一角也彻底软化。
他抬起未受伤的手,带着几分生疏的迟疑,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司烟的头顶,揉了揉她有些散乱的发髻。
这个久违的、属于兄长的亲昵动作,瞬间击溃了司烟所有的伪装和强撑。
她先是僵住,随即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如同幼时受了委屈那般,猛地扑进司离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将满是泪痕的脸埋在他胸前,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次的哭声,不再是充满怨愤的控诉,而是带着无尽的委屈、后怕,以及失而复得的依赖。
她用力抱着哥哥,仿佛要将这些年来缺失的安全感一次性补回来。
司离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妹妹抱着,左手笨拙地、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
他没有再说话,所有的歉意、心疼与承诺,都融在了这无声的安抚之中。
兄妹二人之间那层因时间和距离造成的坚冰,在这一刻,伴随着泪水与拥抱,终于彻底消融。
林清清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相拥的兄妹,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笑意。她悄悄松了口气,正想着是否该默默退开,将这难得的温情时刻完全留给他们。
恰在此时,锦瑟院的一个小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近,在林清清身边低声禀报:“林姑娘,外头济世堂的张掌柜求见,说是奉姑娘之命,前来回话。”
林清清闻言,立刻想了起来。是了,她之前给那张掌柜下了死命令,要求他在戌时前将铺内药材、现银清单以及进货来源整理清楚送到王府。看来这张掌柜倒是识趣,不敢耽搁。
随后,她对着司离的方向微微颔首,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我去去就回”,又对旁边侍立的南枝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