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走进灶房时,陈林正扬起蒲扇般的巴掌,要往陈婉月脸上扇。
这哪里行!
指不定这两天李娘子就要来相看婉月,到时候孩子顶着个黑紫肿胀的脸露面,不止孩子脸上没光,他们这些长辈也跟着丢脸。
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剩下这最后一哆嗦,若是因为婉月破相,而惹了李娘子嫌弃,坏了这门亲事,这丫头邪性上来,是能拿刀砍人的。
老太太嗓子都喊劈叉了,急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拦住她,李氏你快拦住他!”
不用老太太提醒,李氏也赶紧侧过身,一把将陈婉月的脑袋抱在了怀里。
巴掌呼啸而来,伴随着“啊”一声痛呼,李氏挽好的发髻被打散了,发髻上一根莲花木簪子,更是被打的不知道飞到哪里去。
她头晕目眩,一时间眼冒金星。
灶房内乱做一团,老太太在拉架,李氏强忍着不适,扯着陈婉月让她别继续裹乱,陈林则跟个主宰一方的暴君一样,在这小小的灶房内,气势汹汹的拳打脚踢,宣示着他的威严。
里边乱成一锅粥,外边吧嗒吧嗒抽旱烟的陈大昌这才哑着嗓子开口说话,“别打了,把左邻右舍都招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有着出其不意的效果,灶房内很快安静下来。
但今天这饭是彻底吃不成了。
碗筷遍地都是,众人衣衫鞋袜上全都狼藉不堪。
老太太骂骂咧咧,率先走出灶房。
一家子人全回去换衣裳,也是趁此机会冷静冷静。
稍后他们又在老太太的吆喝下,去了老太太和陈大昌的房间。
房间内烛光昏暗,唯一一盏煤油灯发出微弱的亮光,将众人脸上的神情,照的明灭不定。
老太太左右环视一圈,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这才轻咳了咳嗓子,开口给陈婉月的行为描补。
她没说陈婉月的神异,只把做梦的人换做是她自己。
这么做有三重考量。
一来,能减少婉月暴漏的风险。
二来,能避免婉月被见利忘义的老三两口子拉拢过去。
三来,她老了,在家里的话语权越来越小,只靠血缘身份已经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老三。有了这层“菩萨托梦”,老三再不想她握着家里的银子,也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件事。
老太太细细道来,从大龅牙一家被野猪拱了,到菩萨指点她,她未来的孙女婿会屡试不第,反倒是早些年在赵家求学的李存,会成为他们清水县第一位举人老爷。
陈林夫妻听完这些,面上表情嗤之以鼻。
他们明显不信,毕竟太扯了。
“真是菩萨托梦?那菩萨可有和你说了,吴老财杀害商贾,并藏尸到地下室的墙壁中这件事?”
老太太斜眼一翻,露出大大的眼白睨着儿子,“吴老财与咱们家有个屁的关系?菩萨与我说的,都是和咱们家有关的事儿,和咱家没关系的,菩萨便是说了,我也懒得听……”
陈林露出个混不吝的笑,翘着二郎腿看着他娘,“大龅牙家的事儿,过去有一个月了,您现在与我说这事儿菩萨早就告诉您了,只是您没当真,那您说我会怎么想?我会觉得您在逗我,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哄。这么着,娘,您要真想让我相信您得了菩萨的青眼,您再让菩萨托梦告诉您一件未发生的事儿。那件事最好和金银财宝有关,您儿子我啊,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我就想一夜暴富,再不做那街头买烧饼的营生。”
说完,陈林一蹬腿站起来,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这就抬腿往外走。
“在您的话不能确认真假的情况下,您就管好了这小孽障。她要是再敢胡咧咧,老子打劈了她。”
陈林走了,李氏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老太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无不在说,“您都这个年纪了,您扯这谎做什么?圆不了谎,不够丢人的。”
老太太见状,气的鼻子险些歪了。
等屋里只剩下她与陈婉月了,她就一把抓住了孙女儿的手。
“祖母为了你的亲事,真是什么荒唐事儿都做了。我的儿啊,你可还记得近期内要发生的事儿?你要是不记得,祖母这谎就圆不住,你爹你娘就不可能松口,你和李存的亲事就成不了。”
陈婉月心乱如麻,脑子嗡嗡叫起来。
“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有什么事情呢,我想不……不,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