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大伙儿那探究的目光,张大脑袋一脸哭笑不得,
“俺娘也不知道吃错啥药了,天天往村委会跑好几趟。
问她干啥,就说识字,还非逼著俺学……你们是不知道,俺这两天在家,比坐牢还难受……”
看著张大脑袋那苦瓜脸,张诚差点没绷住。
让这帮野惯了的山里娃去认字,確实难为他们。
可时代在变,字都不认识,以后咋跟著混
“都记住了,往后想跟著我乾的,必须识字。”张诚拍板。
“哥,別的都行,这学字,真不行啊!”
张剑豪嗓子都带哭腔了。
想当年他天不亮就爬起来,走十几里山路去黄点村上学,结果呢
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他到现在还嘀咕,爹娘为啥不给他取名叫张一,那多好写。
“话我撂这儿了,不学,就別跟我干活!”张诚耸耸肩,摊开手。
没压力哪来动力上辈子他不也是大字不识,进了部队,不照样边练边学。
“二狗子!”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喊。
“老瞎子,你咋来了”
“嘿,老瞎子,天这么黑,你还能找著路”
眾人嘴上打趣,身体却很诚实,纷纷起身去扶。
老瞎子在村里地位不一般,毕竟是独一份的老中医。
“老瞎子,坐!”
张大脑袋把人扶到火炉边椅子上坐好,抓了把瓜子给他剥,“老瞎子,你找二狗子有事”
老瞎子稳稳坐著,双手搭著拐杖,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布满褶子和黑斑,乐呵呵地开了口,“俺看二狗子越来越有出息,想找他帮个忙。”
“老瞎子,有事您就说,能帮的我儘量。”张诚嗑著瓜子。
“老瞎子我大限到了,怕是没几天了!”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老瞎子,瞎说啥呢!你这身子骨,比俺爹还结实!”
“大过年的,说这不吉利的话,快呸呸呸!”
“哈哈哈!”老瞎子反而笑得更欢了,“都说医者不自医,那是瞎扯。我自个儿的身子,好赖还能不清楚再说,生老病死,谁躲得过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死了也是喜丧。”
张诚眉头拧了起来。记忆里,他去当兵前,老瞎子明明还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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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们,先听我说完,別吵吵!”老瞎子用拐杖篤篤敲地,脸上笑容依旧,眯著的眼里透著回忆,“我年轻那会儿,也是响噹噹的人物,在三广地界,武林同道哪个不给几分面子……”
“可惜好景不长,洋鬼子来了。”
“那帮洋鬼子心真毒。打不过我,就弄那大烟……”
张诚眼睛瞪圆了,听著老瞎子的自言自语,心头巨震。洋鬼子来了那是啥时候的事
这傢伙,该不会是从清朝末年活到现在的吧这年纪,脐带得是麻辫编的
“广州那事儿之后,我人活著,心死了。靠一个人,改变不了啥。浑浑噩噩,走著走著,就到了这儿。说起来,我啊,比李行山那老傢伙还要大上两轮呢。”
“比老太爷还大两轮老瞎子,你一百多岁了!”李启铭下巴都快掉了。
老瞎子笑了笑,“具体多大,记不清了。”
他转向皱著眉的张诚,“二狗子啊,本来呢,我没啥念想了,活和死,就那么回事。可不知咋的,临到头了,又有点不甘心。我刘郁白好歹也是个人物,怎么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啥也不留,就去见阎王爷呢!”
刘郁白
陌生的名字。
“老瞎子,那你要我帮你啥”
“看好了!”
老瞎子猛地站起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出来,震得张大脑袋几个人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只见老瞎子手腕一翻,拐杖在空中滴溜溜转了几圈,被他稳稳抓住。
“这是我这些年琢磨出来的,你能记多少算多少!”
老瞎子单手抬起,拐杖猛地向前刺出,半途又向下划去,擦著火炉顶扫过,带起的劲风让火炉都晃了晃。
张诚面色凝重。他知道这年头还有练古武的,没想到平日里看著弱不禁风的老瞎子,竟然是个高手。
可惜。
老瞎子实在太老了。
才耍了十二招,就撑不住了,捂著胸口剧烈咳嗽,杵著拐杖,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也太嚇人了吧”张剑豪眼珠子瞪得溜圆,盯著呼哧带喘的老瞎子。
一丝殷红的血跡从老瞎子嘴角渗出,他脸上却带著笑,“二狗子,记住了多少”
“都记住了!”
就十二招,记住不难。
“招式记住了,我再教你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