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极其突兀、异常清晰的枪响,
像一根冰冷的钢针,
瞬间刺穿了阵地上压抑的喘息,
和关副官微弱的呓语。
这声音太近了,
带着一种令人汗毛倒竖的精准和冷酷,
绝不是流弹的漫无目的。
古之月身体先于脑子做出反应,
猛地往旁边一扑,
重重地砸在泥地上。
几乎在同一瞬间,
他眼角余光瞥见,
右侧那个刚刚构筑了一半的重机枪阵地里,
主射手老王那颗戴着破旧美式钢盔的脑袋,
像个被猛然锤烂的西瓜一样,
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团红白相间的黏稠浆雾!
鲜血混合着脑组织碎片呈放射状喷溅开来,
洒在黄绿色的机枪帆布套上,
洒在沾满泥浆的弹链上,
也洒在旁边副射手那张瞬间凝固、
写满难以置信和极度惊恐的脸上。
老王魁梧的身躯像截被伐倒的木头,
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钢盔叮当一声滚落在地,
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一片空洞。
那挺九二式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
还茫然地指向山下丛林的方向。
“狙击手!
狗日的冷枪!”
古之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猛地一缩,随即疯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一股混合着血腥、
硝烟和泥土湿气的腥咸味道,
毫无阻挡地冲进他的肺里,
带着死亡的气息。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
扑向那支靠在堑壕壁上的春田M1903步枪,
枪托冰冷的触感传来,
才让他狂跳的心脏稍微安定一丝丝。
他一把抓起枪,
身体死死贴着湿滑冰冷的壕沟壁,
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
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刚才枪声传来的大致方位——
对面那片在湿热空气中微微扭曲晃动的、
浓密得化不开的墨绿色雨林。
“一排长!徐天亮!”
古之月的声音压得极低,
却像淬了火的刀子,
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到!”
一个身影几乎是贴着地面滚了过来,
动作麻利得像只大狸猫,
正是徐天亮。
他脸上蹭着泥道子,
金陵口音里带着火气,
一边飞快地从腰间的皮盒子里,
掏出个破旧的望远镜,
一边嘴里还不闲着:
“乖乖隆地咚!
龟孙子躲得够阴!
连长,要是有迫击炮弹,
老子早他娘的把那片鬼林子轰成癞痢头了!
哪用费这劲……”
“闭嘴!”
古之月低吼打断他,
声音像两块生铁在摩擦,
“废话省省!
动脑子!
要是你当鬼子,
这冷枪的耗子,
会猫在哪棵歪脖子树上?”
他一边说,
一边动作没停,
咔嚓一声轻响,
干净利落地将一颗黄澄澄的7.62步枪弹,
压入春田步枪的弹仓,
手指搭上冰冷的扳机护圈,
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感官提升到极限。
耳朵过滤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远处隐约的嘈杂、
近处伤兵压抑的呻吟,
眼睛像最精密的仪器,
一寸寸扫描着那片危机四伏的绿色深渊。
徐天亮被噎了一下,
缩了缩脖子,
嘴里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大概是“凶个锤子”,
但手上的动作没停。
他学着古之月的样子,
身体紧紧贴着战壕湿冷的胸墙,
只把望远镜小心地探出去一点点,
镜片后面那双精明的眼睛瞪得溜圆,
像探照灯一样,
极其缓慢、
极其仔细地扫视着那片令人窒息的绿色。
他的目光在一棵棵参天巨树虬结的枝干、
茂密的树冠、
缠绕其间的粗壮藤蔓,
以及树下浓密得看不清地面的灌木丛之间反复逡巡。
空气湿热得像个蒸笼,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
在沾满泥污的颧骨上冲出一道道小沟。
时间一点点流逝,
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无数倍。
只有风掠过林梢的呜咽,
远处隐约传来的日军调动声,
还有身后关副官那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