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隽统帅的并州精锐,以疾行进见长;白智宸那一路并州杂牌军,打出了整场北征中堪称神仙的阻截战。
白湛用凡人能听懂的语言,详尽复述了那场战役的前因后果。
门外汉只觉得水到渠成理所当然,懂军略的才明白其中的含金量。
白智宸仿佛局外人一般,第一百零一次看人复盘这场战役。
他只要不说,谁知道他当时脑子是懵的。
说破天去,也是他识人用人、知人善任。
“骨禄残部于此被截,元昊庆也被生擒。”
白湛说完这句话,刻意停顿了一下。
吴杲捋了捋精心打理过的胡须,沉吟道:“李二郎的名声,朕早有耳闻。”
白湛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期待,孰料吴杲下一句话,就让他只能为好友暗自哀叹一声。
终于明白,为何李君璞立下大功,只要回长安好生运作一番名声,说不定就能平步青云,却依旧选择留在并州,练他那个不成型的九军阵。
吴杲回忆往昔,“杨章说的。”
作为国公的外甥、大将军的弟弟,李君璞有资格在皇帝面前露脸。
偏偏他的推荐人是早已作古的杨章,是谋反的杨家。
偏偏吴杲还将这件往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冯睿晋的脸色陡然变得僵硬,紧紧握住手中的酒杯,目光转向人群中那个今天还未曾说上一句话的骨肉兄弟。
两张相似面容上,此刻是同一种神态。
随后他们各自收敛起情绪,生怕被旁人察觉他们的异样。
吴杲当然有资格怀疑,冯李两家当初闹着要自立,不是野心作祟,而是早就知晓杨家的不臣之心。
他们明明现了,却引而不,坐视杨家一点点积攒谋反的实力。
如果当初冯李两家不顾一切地站出来揭,将杨家的祸患扼杀在萌芽之中,东征就不会因为后院起火而失利。
所以哪怕后来李君玘和冯睿达披甲上阵,李君玘本人甚至战死弘农宫。
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他们事先并不知情。
可吴杲心中依旧怀疑,谋反最需要的就是军权,两方渊源甚深,他们怎么可能对此毫不知情?
如果不是和冯李两家闹到分道扬镳,导致手中无将无兵可用,杨胤怎会动用左屯卫这颗暗棋。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这就是吴杲的理念。
他所期望的,是像卢家这般肝脑涂地、前赴后继,哪怕用性命也要证明自己忠心的臣子。
以冯李两家的能量,只要他们肯出,哪怕一时抓不住杨家谋反的确凿证据,但吴杲心中总会有所警觉,日后绝不会给予杨胤那么大的权力。
偏偏他们选择了自保。
同样猜疑心重的吴越,隐约明白了吴杲的弦外之音。
就是因为那么一点对忠诚的怀疑,不考虑个人素质的前提下,冯睿达有家势底蕴有军功打底,却无法像父兄一般独立领兵成军。
天才一般的李君璞只能继续窝在边郡,修他的兵书,练他的阵法。
吴越暗自提醒自己,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言行举止都要三思而后行。
白湛继续说起四路大军汇合之后的情况,僵持、对峙、激战、追击……一直到宫车出现在地平线,双方脑会盟停战。
吴杲率先鼓掌喝彩,“好,好,好!
七郎统帅有度、表哥辅佐得力,诸将齐心,天佑大吴!”
周围的人也跟着欢呼起来,“天佑大吴!”
喝彩稍停,吴杲指着白湛说道:“二郎说得也不错。”
白湛将拂尘还给内侍,不服气道:“陛下,我仗打得也不错!”
毫不吝惜地将赞美之词往自己脸上贴金,“身先士卒,所向摧破。”
吴杲被年轻人的这股子意气逗乐,“比你父亲当年强多了,青出于蓝。”
白湛脸上露出一丝迷惑,质疑道:“陛下,当真如此?”
“父亲一直说我不如他当年良多,连讨小娘子喜欢都不如,他当年可是满长安最受欢迎的风流俊彦。”
人总是在某些方面格外争强好胜,吴杲笑道:“他哄你的,那时我们出门,他收到的香包,永远没我多!”
通常来说,这句话之后,身边总会有自己人出来作证。
吴杲扫视宫宴上一张张喜悦的面容,却现再没有当年和他一起在坊间胡闹的同伴。
有的寿数不永,有的被他杀了……走着走着就散了。
唯一在世的白隽,也远在千里之外,拖着老迈残躯为国守边。
吴杲身为至高无上的掌权者,此刻自然不乏当年“亲历者”
出来作证。
表兄弟之间,谁在场谁赢,何况单以现在的面貌来看,那也是吴杲强于白隽。
一场盛大的夸功表演在热闹非凡的嬉笑声中落下帷幕,众人各自回到座位上继续饮酒作乐。
一行宫娥徐徐入殿,为之人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盏精致的汤盅。
宫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