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朱雀大街。
早上的长安城,天光破晓。
城门慢悠悠的开启之时。
只见城门两侧,原本张贴告示的灰白墙壁上,此刻被密密麻麻的黄纸彻底的覆盖了。
最上方,是斗大的、墨跡淋漓的標题:
《京官及勛贵子弟操行考绩暂行条例》
《吏部考绩评分表》(样式)
无数颗脑袋攒动著,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努力辨认著那上面细密如蚁的工整楷书。
识字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哆嗦著,低声念出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词句:“当街斗殴......扣十分......影响父职考评......”、“逾制奢靡......扣十五分......记入家声门风......”、“纵仆行凶......主家同罪......扣分叠加......”、“邻里坊正具结......作为参考依据......”
不识字的,则焦急地拉扯著旁边读书人的袖子:
“先生,那上面写的啥是不是又要加税了”
“加税”
被拉扯的穷书生脸色发青,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感,
“比加税狠多了!这是悬在长安城所有官老爷和他们家小祖宗头上的刀啊!”
他指著那表格末尾醒目的“劣”字等第,
“看见没扣分扣多了,得这个评语,本人前程尽毁,连累老子都得吃掛落!”
“嘶!”
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商贩、脚夫、寻常百姓,脸上的茫然迅速被震惊取代.
隨即,一种带著点隱秘快意的光芒在眼底闪烁起来。
“老天爷,这是哪位青天大老爷想出来的章程”
“还能有谁吏部新上任的魏黑子!魏青天!”
“魏徵魏大人他不是快”
“嘘!快看那边!”
人群的议论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粗暴的呵斥声打断。
“滚开!都滚开!挡了唐公子的路,小心你们的皮!”
几个豪奴挥舞著马鞭,凶神恶煞的驱赶著聚拢在告示墙前的人群,硬生生在密集的人潮中犁开一条通道。
几匹神骏异常、鞍韉华丽的高头大马嘚嘚而来,为首一人,锦衣华服,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著一股被酒色浸染的骄矜和不耐烦,正是当朝駙马、莒国公唐俭的第五子——唐善识!
他显然是刚从某处通宵达旦的宴乐中归来,眼下一片青黑,被清晨的冷风和嘈杂的人群搅得心烦意乱。
他勒住马,皱著眉头,醉眼惺忪地瞥向那堵被黄纸糊满的墙壁:
“什么东西吵吵嚷嚷的”
旁边一个眼尖的豪奴凑上前,压低声音,带著中带著惊惶:
“公子,是吏部新出的什么考绩规矩。还有评分表,说是以后咱们干点啥都得往上面记分。扣多了就连累老爷......”
“评分表记分”
唐善识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酒精麻痹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他眯起眼,目光扫过那密密麻麻的条文,当看到“勛贵子弟”、“操行考绩”、“扣分”、“劣等”等字眼时,一股被冒犯的邪火“腾”地窜了上来!
他唐善识是什么人当朝豫章公主的駙马!莒国公府的第五子!
在这长安城,除了宫里那几位,他向来是横著走!
谁敢管他谁敢评他
还扣分还劣等简直是奇耻大辱!
打他唐家的脸!
“混帐东西!”
“什么狗屁玩意儿!也敢贴在这里碍眼!给我撕了!”
唐善识大怒,对著手下的奴才大吼了起来。
“公子,这怕是朝廷明令。”
豪奴嚇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不敢上前。
撕朝廷告示,尤其还是这种加盖了吏部大印、明显是陛下首肯的新规,这可是大罪!
“废物!”
唐善识见家奴迟疑,更是怒不可遏,酒精彻底烧毁了理智。
他猛地一夹马腹,骏马吃痛,唏律律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在人群惊恐的尖叫和躲避中,唐善识借著马势,身体前倾,手臂暴涨,一把抓住墙上一大张张贴得最平整、字跡最清晰的《考绩评分表》边缘!
“嗤啦!”
一声刺耳至极的裂帛声响彻清晨的朱雀大街!
那张凝聚著魏徵呕心沥血、象徵著新帝整肃决心、刚刚贴上不久的崭新表格,被唐善识狠狠撕下了一大半!残破的黄纸在他手中攥成一团,剩下的半截可怜兮兮地掛在墙上,在晨风中无力地飘荡,如同被当眾鞭尸。
整个朱雀门前,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成千上万道目光,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