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擦黑。
院里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夹杂着碗筷碰撞的脆响。
时念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推开门往堂屋走,远远就闻到饭菜的香气。
只见堂屋的八仙桌上摆满了菜。
红烧肉的油光锃亮,清蒸鱼的葱丝翠绿,还有盘油焖大虾,红得像团火。
吴婶正端着个砂锅进来,揭开盖子时,浓郁的鸡汤香漫开来。
“阿念醒啦?”
吴婶笑着往砂锅里撒了把葱花。
“快趁热吃,特意给流芝炖的老母鸡也给你盛了一碗,补补身子。”
流芝正坐在桌边,温简明小心翼翼地给她盛汤。
香巧和玲珑抢着夹红烧肉,乔章林在给陆襄剥虾。
素心坐在角落,手里拿着筷子,却有些放不开。
时念走过去,刚要说话,就见素心慌忙要起身,动作快得差点带翻凳子。
可她抬眼一看,香巧还在跟玲珑抢最后一块排骨,流芝正低头小口喝汤,乔章林专注地给陆襄擦嘴。
除了她,竟没人留意到时念进来。
素心愣住了,举着的手僵在半空,眼里满是疑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站起来。
坐在她身边的沉碧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把筷子塞回她手里,低声道:
“吃吧,别愣着。”
见素心还是没动,沉碧忍不住笑了,声音带着囫囵:
“咱们院里就这样,不用讲究那些虚礼,之前在外面赶路,情况特殊。”
“回了盛京,念姐时常忙到半夜才睡,早上起得晚,我们早就习惯了不等她吃饭,你别往心里去。”
素心这才恍然大悟。
看着时念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拿起筷子就夹了块红烧肉,还笑着跟吴婶说“炖得正好”。
那自然熟稔的模样,哪里有半分东家的架子。
“快吃吧,再不吃虾就被香巧抢光了。”
沉碧往她碗里夹了只大虾,眼里的笑意温和。
“在这儿不用拘谨,像在自己家一样就好。”
素心看着碗里的虾,又望了望满桌热闹的笑脸,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
在南岸听了无数次“怡红院不一样”,此刻才算真正明白。
这不一样不是戏台有多精致,不是诗句有多动人,而是这种藏在烟火气里的平等和自在。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咬了口虾。
鲜美的滋味在舌尖漫开来,像这盛京城的秋,暖得恰到好处。
时念看着素心渐渐放松的模样,端起碗喝了口鸡汤,忽然觉得这趟远门没白走。
无论南岸的盐仓,还是青州的官道,亦或是永州的书坊,终究是为了守护眼前这份热闹和安稳。
窗外的月光爬上墙头,把怡红院的影子拉得很长。
堂屋里的笑声、筷子碰撞的脆响、偶尔响起的诗句讨论,像首温柔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