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泼翻的墨砚,浓稠的黑暗顺着山脊倾泻而下。
凌云将脸紧贴着谷仓腐朽的木板,潮湿的木刺扎进脸颊,却不敢出半点声响。
门缝外翻涌的浓烟裹着火星盘旋升腾,像无数条扭动的赤链蛇,将最后一缕天光绞得粉碎。
"
咳咳"
他慌忙用袖口捂住口鼻,铁锈味的血腥混着焦糊气息钻进鼻腔。
三日前父亲用匕在他掌心刻下的符文突然烫,咸涩的汗珠顺着指缝渗进木屑堆里,洇出暗褐色的痕迹。
窗外传来瓦砾崩塌的巨响,凌云浑身一颤,耳畔回荡起父亲临别前的低吼:"
敛息诀只能瞒过寻常妖物,若见黑袍人"
话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妇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声音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突然断在某个尖锐的音节上,余韵在谷仓里撞出细密的回声。
"
玄衣卫"
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齿间漫开。
记忆里那些绣着暗金云纹的黑袍总在月圆夜出现,翻过村后矮墙时带起的风会卷走檐角的铜铃。
去年立春,二丫被带走那晚,他亲眼看见村长捧着丹丸的手在抖——那颗猩红的药丸能让整片山谷的麦子在三日内抽穗三倍,却也让被带走的孩童再没回来过。
谷仓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凌云瞳孔骤缩。
透过门缝的裂隙,他看见十数道黑影正聚在打谷场上。
那些妖魔额间生着银鳞,在血泊中泛着冷光,利爪划过青石板的声响像毒蛇吐信。
最前方的怪物足有两丈高,犄角如弯刀刺破夜空,火光在它瞳孔里跳成两点猩红的鬼火。
"
桀桀跑得倒快。
"
妖魔的嗓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刮擦石壁,它突然抬爪挥向柴垛。
凌云看着火焰顺着它指缝喷涌而出,瞬间吞没了半间草屋。
火光中隐约传来婴孩的啼哭,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生生掐断。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年前母亲将他塞进谷仓时的温度似乎还留在额间。
"
活下去"
那个温柔的怀抱突然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父亲刻符时滴落的血珠。
当时老人握着匕的手在抖,却仍固执地在儿子掌心划出第七道笔画:"
若我们死了,你就往东跑,去"
谷仓外突然传来木梁断裂的脆响,凌云猛地缩回身子。
一片燃烧的瓦当擦着门框飞过,在身后墙上烙出焦黑的印记。
他摸向腰间,那里藏着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佩,温润的触感透过麻布传来,像最后一丝活人的温度。
"
还有活口?"
妖魔的咆哮震得谷仓簌簌抖,凌云感觉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死死盯着掌心的符文,那道用鲜血画就的敛息诀正在烫,仿佛要灼穿皮肤。
窗外火光骤亮,映出黑影们狰狞的面孔——它们额间的银鳞突然全部转向谷仓方向,像无数面诡异的镜子。
最矮小的妖魔突然出刺耳的尖叫,利爪直指谷仓缝隙。
凌云感觉呼吸都要停滞了,三年前刻下的符文在此时爆出刺目青光。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却仍能看见妖魔们缓缓逼近的身影,听见利爪划过石板的声响越来越近
就在妖魔即将破门而入之时,谷仓外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音。
那笛音如潺潺流水,却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将逼近的妖魔纷纷震退。
凌云透过门缝,看到一个身着月白色道袍的身影踏空而来,袖口飘飞间,手中的长笛光芒闪烁。
“何方妖物,竟敢在此行凶!”
白衣道人清喝一声,笛声陡然一转,化作凌厉的剑刃,向妖魔们席卷而去。
妖魔们嘶叫着反抗,可在道人的笛音之下,渐渐力不从心。
凌云趁着混乱,从谷仓的侧门悄悄溜出,朝着东方奔去。
背后是妖魔与道人的激斗声,而前方,是未知的命运。
他紧握着腰间的玉佩,心中默念着父亲的话,一定要活下去,去揭开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夜色中,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林的暗影里。
凌云在山林中拼命奔逃,树枝划破了他的衣衫,荆棘扯烂了他的裤腿。
可他顾不上这些,只是一味地朝着东方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他感觉体力渐渐不支,脚步也变得踉跄起来。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座破败的道观。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暂避。
道观里蛛网密布,神像也残缺不全。
凌云刚走进大殿,突然从神像后跳出一个小道士,手持桃木剑,警惕地看着他。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小道士大声问道。
凌云忙解释自己的遭遇,小道士半信半疑,但还是让他留了下来。
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