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少爷!还活着呢?”一张肥腻的脸挤满屏幕,背景是灯红酒绿的包间,“看看!您当年存在这儿的罗曼尼康帝,兄弟几个替您开了!啧,这味儿——真他娘的正!您闻不着了吧?哈哈!”
镜头一转,对准了琥珀色的酒液,倾泻着倒入醒酒器。
另一个视频紧跟着切进来,是他曾经某个鞍前马后的“兄弟”,正站在一栋临湖别墅前,夸张地比划着:
“顾哥!瞧瞧!您这以前最爱来的地儿,新主人是我啦!您放心,您藏书房的东西,我肯定给您保存好!天天帮您擦灰!”
视频角落,还有人对着镜头比划下流手势,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每一个像素都在叫嚣着恶意。
顾晟闭上眼,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剧烈颤动,那些声音无孔不入,钻进去,啃噬着所剩无几的神经。
膝盖又开始剧痛,幻觉里仿佛又听见那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敲击声,混合着女人轻慢带笑的嗓音。
——“这声音清脆吗?可惜只来得及听一次。”
面前的廉价笔记本电脑屏幕冷光幽幽,密密麻麻的恶意潮水般涌来。
公司破产清算的通知邮件和这些恶意挤在一起,冰冷的法律条文和沸腾的嘲笑辱骂,构成他地狱的上下两层。
鼠标旁边,是几张法院传票和催债信,摞在一起,摇摇欲坠。
顾晟猛地抬手,想合上电脑,手臂却撞到一旁的空酒瓶,瓶子滚落,“哐当”一声脆响,碎片和残余的液体溅开。
他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些字句,眼睛是红的,血丝蛛网般密布,但干涸得流不出一滴东西。
所有的激烈情绪都堵在胸口,烧得五脏六腑都快化成灰,出口却只有粗重压抑的、困兽般的喘息。
那些落井下石的“好友”、翻脸不认人的下属、被他曾经踩过如今迫不及待上来踩两脚的对手……
一张张脸在他眼前晃动,扭曲又清晰。
痛?
岂止是痛。
是碾碎脊梁骨,抽干最后一滴血,再把残渣扔进粪坑里任由蛆虫啃噬的“痛快”。
顾晟鬼使神差,指尖颤抖的点开一个论坛。
论坛的匿名对话框,是过去这些灰暗日子里,唯一能透进一点光亮的缝隙。
那个用户还在,对方的头像是一只叼着烟的黑猫,Id叫“野渡”
对方言辞时而犀利,时而冷漠,甚至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毒舌,却总像一根吊命的蛛丝。
他不知道这个“野渡”是谁,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陪他聊天,但至少他不用再一个人面对无边的黑暗了。
同样这份未知反而成了某种安全感的来源。
他可以在屏幕这边,短暂地放下所有戒备和屈辱,泄露一丝疲惫和……脆弱。
求途(有病的渣渣):【你为什么和我说话?来看笑话的?】
顾晟一边生性多疑的想将对方推远,一边脆弱敏感的想死死的将对方攥紧。
这次回复来得稍慢一些:
野渡(嘴毒的狐狸):【我从来不只是看笑话。】
野渡:【你是我近期苦难的收藏品。】
求途:【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
与此同时顾晟打下这行字,发送,指尖带着久未痊愈的、细微的颤抖。
屏幕那端沉默了几秒。
然后,消息回过来。
野渡:【那就想想让你落到这步田地的人,你完了,他们岂不是更高兴?】
顾晟的呼吸一滞。
那双沉寂许久的眼睛里,猛地翻涌起剧烈的东西。
恨意,不甘,还有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
他想起冰冷的水溅在脸上的触感,想起那只碾过他断腿的鞋印,想起屈辱和嘲笑。
【……是。】他回复,一个字,用尽力气。
【所以,】对方的回复很快,带着一种冷冰冰的、近乎残酷的理性,【你得活着,活得比他们都长。】
活着。
他闭上眼,出租屋霉烂的味道充斥鼻腔,活着。
手机又震了一下。
【而且,】那条新消息弹出来,语气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变化,【你现在也不是完全一个人,不是吗。】
不是一个人。
顾晟猛地睁开眼,盯着那行字。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微微晃动。
一种混杂着依赖、感激、困惑和长久压抑后骤然决堤的情绪,冲垮了某道防线。
他喉咙干涩得发疼。
没过几秒,“野渡”又回复了:
他拿起手机,犹豫着输入:
求途:【我该怎么办?】
窗外的雨还在下,可顾晟的心里,却好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