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想到婉宁有孕,晚上早早便回府陪伴。见婉宁仍旧吃几口就吃不下了,他柔声哄道:“你吃这么点,身子如何熬得住?听话,菜吃不下,好歹喝半碗鸡汤。”
婉宁乖巧点头,刚抿了半口,便猛地转过身干呕起来,直呕得泪花闪烁。王爷连忙起身,将她搂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待婉宁漱过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王爷,臣妾实在喝不下去……自记事起,只要能入口的都觉得香,可如今吃什么都犯顶,心里堵得慌。”
王爷神色凝重:“可有想吃的?本王替你寻来。”
婉宁望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王爷没再追问,温声道:“走吧,本王陪你去院子里走走。”
走了约莫半炷香,王爷担心婉宁劳累,便陪她回了屋。说了会儿话,恰有幕僚来寻,王爷拍拍婉宁的手:“你早些歇息,我去忙了。”
王爷走后,婉宁望着身下宽大的床榻,环顾这偌大的寝殿,心头一片空茫。从今往后,这里便只是她这位王妃的寝殿了。她怀了身孕,王爷便只会偶尔来陪陪她。礼制如此,王爷本就不会夜宿在有孕妃子的房中。
秋霜心疼地扶起婉宁,轻声道:“王妃,起来看会儿书吧。”她实在不忍见王妃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从前在老家白月湾,王妃总是笑得眼睛发亮,跟着村里嫂子大娘们出门摘菜,片刻就能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婉宁顺从地应道:“好,起来看书。”她拿起一本农书,没翻两页,泪水便已洇湿了书页,洇开一团团墨迹。秋霜默默坐到床边,递上一方帕子。
婉宁接过帕子,望着秋霜,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秋霜姐姐别担心,我没事。我是王妃,我明白的。过几天……过几天就好了。”
秋霜只轻声道:“王妃,奴婢再扶着您在屋里走几圈吧。”走累了,或许能早些入睡。
婉宁脸上挂着笑,眼中却含泪,带着点俏皮道:“不走了,秋霜姐姐。这几日吃得少,再走动,晚上肚子空空,怕是真的要饿得睡不着了。”
屋里只剩主仆二人。秋霜逾矩地将婉宁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想起王妃离家时,老夫人一遍遍殷切嘱托:“秋霜,秋霜,婉宁以后就靠你照顾了……”老夫人若见小姐这般模样,不知该有多心疼。从前小姐在家,一顿少吃两口,老夫人都急得不行。
婉宁靠着秋霜的肩膀,闭目良久,才低声道:“秋霜姐姐,我想白月湾了……天一亮我们就去跑马,你教我功夫,教我射箭……回到家,祖母早就给我凉好了水,温温的正好入口……然后,我还能吃上一碗香滑的鸡蛋羹……”
秋霜眼眶发红,只能用指腹轻轻擦拭婉宁脸上不断滚落的泪珠。她束手无策,无法带小姐回白月湾。她侧了侧身,一只手搂着婉宁,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慰。
婉宁拭去泪水,拿起锦被上那本洇湿的书,轻声道:“我看书了。”
秋霜默默给她倒了半碗温水。
王爷与幕僚议完事,时辰已近亥时末。他本欲回东侧后殿就寝,忽又想起婉宁白日里哭了一场,便转身折向西侧王妃寝殿,想看看她是否安歇。刚进院子,便见寝殿内还透着光亮——这么晚还不睡,于有孕之人实为不宜。
王爷扫了眼门口侍立的丫鬟,招手示意她近前,在院中压低声音问道:“王妃还未安寝?”若王妃已睡,丫鬟应在外间歇下了。
丫鬟躬身回禀:“回王爷,秋管事尚未出来。”言下之意,王妃仍未就寝。
王爷放轻脚步。秋霜早已听见动静,恭敬地侍立床边。王爷步入内室,只见婉宁手中捧着书,目光却空洞呆滞,清泪无声滑落,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他疾步上前,挥手示意秋霜退下,随即在榻边坐下,拿开婉宁手中的书。目光扫过书页,纸上满是洇开的泪痕。他将婉宁搂入怀中,心疼不已:“这又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