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爱,始于恩情。
这是陈嬷嬷被抓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陈嬷嬷,原名陈彪,如慕笙所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陈彪是恶霸,但却是个孝顺的恶霸。他无父无母,从有记忆起,吃的就是百家饭。五六岁时,他所在的村子被土匪掳劫。村民的粮食被抢,屋舍被烧,人也死了大半,且都是村里的青壮年劳力。
他的脑子好像在那一刻开窍了。他明白,土匪走后,村子里的人连自己都养不活,更顾不上他。
他拽住其中一个当家的衣角,说他也要上山当土匪。
当家的乐了,一个腿还没自己高的小鬼,竟然叫嚣着上山当土匪。当家的扛着刀,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问他为什么要当土匪?
他说:“有饭吃,有衣穿。”
一群土匪围着他笑,但也把他带上了山。山上的日子并不难过,有吃有喝,还不需要干什么活儿。做山匪,也有父母妻儿,他们也都住在山上。对他最好的是大当家的母亲,把他当小儿子一样疼。
十二岁时,官府剿匪,跟他小时候待的村子一样。东西被抢,屋舍被烧,人也死了大半。大当家的母亲把他藏起来,用自己的半条命换他安全无虞。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投降,没有选择逃走,而是带着重伤的大当家的母亲在山里藏了起来。他认了大当家的母亲做义母,对其精心照顾。
山里的日子很难,为了生存,他又拉起一拨人做了山匪。十八岁,他手下的一个人犯事儿,被官府给抓了。他为了活命,主动投靠官府,给官府做内应。人是半夜杀上来的,等发现不对的时候,大半个山寨都沦陷了。
他受了重伤,又是母亲,拖着年迈的身体,把他从山寨背下去。寒冬腊月,寄居破庙,腿不能行,是白发苍苍的母亲,拿着捡来的碗,一口一口给他讨吃的。
母亲眼神不好,在乞讨的过程中不小心撞到了某位富商家的小姐,那小姐与县令的女儿是闺中密友,向来跋扈。饶是母亲跪地认错,她还是命人将年迈的母亲痛打一顿。
母亲担心他饿着,攥着馒头,爬到破庙口,在距离破庙还有半步的时候咽了气。可怜那时候的他,连给母亲买棺材的钱都没有。
他爬到棺材铺,磕了上百个头,还是被棺材铺掌柜撵了出来。是路过的陈二妮见他可怜,给了他二十两银子。
他用那二十两银子买了棺材,买了药。他要为母亲复仇,也要有双利索腿脚。养好伤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殴打母亲的那些人。他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做成干尸,每隔几天,就送一具到那位小姐的闺房里。
送到第三具时,那小姐经受不住打击疯了。他并没有因为小姐疯了就放过她,而是趁着夜色将她掳到了破庙里。雇了几个乞丐,每人一根棍子。母亲身上有多少伤痕,他就让那些乞丐打那位小姐多少下。
乞丐打人的时候,他觉得聒噪,出去躲清净。月满中天,银辉洒在地上,将破庙照的越发寂寥。他闭着眼睛,靠在柱子上。听见车轮声,倏地睁开。看见一张熟脸,忙得背过身去。
那一刻,他心里想了很多。
不知道恩人有没有认出他来?恩人不会是来要钱的吧?二十两不多,他做寨主的时候,莫说二十两,就是二百两,二千两都不在话下。眼下,他是真没有。想到这里,恨不得将脑袋扎起来。
破庙里的惨叫声传到耳朵里,忽的想起,里头还有个正在挨打的疯子。万一吓到了恩人,万一恩人以为他是个坏人,万一……不等他想完,就听陈二妮开口道:“她就是害死你母亲的凶手吧?你在为你的母亲复仇?”
诧异地转过身来,咽了咽唾沫:“恩人认出我来了?”
“认识你的背影。”陈二妮从马车上看过来:“也认识你身上的这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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