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队长被这帮娘们从里圈挤出了外圈,差点儿一屁股坐进旁边的麦秸堆里,踉蹌著扶住身后的木耙才站稳,拍著裤腿上的碎草直咧嘴。
等看清圈中心黎洛屿的黑脸得跟锅底似的时,嘴角却还硬抿著,一副想发作又憋著的模样时,袁大队长自个先弯腰笑了好一会儿,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手指头点著人群里的婶子们,话都说不利索:“你们这群老娘们……”
笑够了,他才直起身,清了清嗓子,迈开大步往人群里挤:宽厚的肩膀一扛就分开了条道:“哎哎哎,都让让啊!让让!该干嘛干嘛去!工分不要了一天天的,正事不干活,净围著打趣人!没看见洛丫头的脸黑了嘛......”
他这粗嗓门一喊,围著的婶子们才訕訕地往后退了退,给黎洛屿腾出块地方。
袁大队长凑过去,压低声音冲黎洛屿挤眼:“洛丫头別往心里去,这帮娘们就这德行,见著稀罕人就没够。”
张婶子瞪了袁大队长一眼,又转头拉著黎洛屿的手笑盈盈地说:“洛丫头啊,別听你袁叔瞎咧咧!乡亲们就是打心眼里稀罕你,也想谢谢你让王厂长给我们队送来的收割机。”
“是啊!不然我们大队这会儿还得全员扑在地里割麦子,估摸著得比往年多累半个月!”
“有了这玩意儿,咱队里的秋收效率翻了倍都不止!往年我爹割麦子,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今年跟著收割机拾漏穗,傍晚还能回家劈两捆柴!我娘都说,这机器是咱庄稼人的『铁帮手』!”
“可不是嘛!往年这时候,麦垛才刚起个头,今年都快堆到顶了!而且脱粒也乾净,往年掉在地里的麦粒能捡半麻袋,今年瞅著都少了大半,这可都是实打实的粮食啊!”
“王厂长说是你特意交代先给咱们大队用的,今儿个一上午啊,你是没瞧见那阵仗:公社的书记领著好多记者和电视台的领导,扛著相机、举著摄像机,在晒穀场里里外外拍了不少照片!那摄像机镜头对著收割机转圈圈,还拉著你老袁叔问东问西,问这机器一天能收多少亩麦子。”
“咱袁队长可风光了!电视台的领导说他是『敢为人先的生產带头人』,拽著他录了好半天话,说过两天就能上电视讲话呢!你是没见他那紧张劲儿,昨儿晚上还拉著裴老背稿子,生怕说错话丟了咱队的脸!”
“可不是嘛!”一位不认识的婶子挤过来,手里还捧著个刚从自家地里摘的甜瓜,硬塞到黎洛屿怀里,“要不是你给咱弄来这宝贝机器,哪能有这风光事儿往年秋收累死累活没人问,今年倒好,记者都找上门了!谢谢你啊!闺女!你真是咱们向阳大队的大福星!”
黎洛屿笑著摆手:“婶子们客气了,我就是顺嘴提了一句,主要还是王厂长通情达理。”
周围的乡亲们也跟著附和,七嘴八舌地说著感谢的话。
“可不是啥福星嘛!有了这机器,我家那口子的腰病都少犯了!”
“往后秋收再也不用熬通宵了!”
“洛丫头就是咱队的顶樑柱!”
黎洛屿抱著甜瓜,听著耳边热热闹闹的夸讚,有些不好意思地赶紧摆手:“婶子们別这么说,是王厂长仁义,是咱组织时刻想著咱老百姓呢,我们应该感谢组织感谢,感谢科研工作者钻研,帮咱庄稼人少受老罪!”
“对对对!洛丫头说的对!明儿个一早我多背一遍语录。”
“对。我们都背!”
黎洛屿忍不住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