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起大队长手里的喇叭,对著喇叭清了清嗓子,“都给我肃静,先点名。
“崔赋。”
崔老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眼皮都没抬,手里摩挲著块老玉,像是没听见。
“裴肃。”
裴老低著头不说话。
“徐凤华。”
徐奶奶『嗯』了一声,眼神清冷。
“杨志斌。”
杨老喉咙里发出声含糊的咕噥,分不清是应了还是没应。
“黎渊。“
黎老爷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应了句:“在呢。”便收回视线,落在远处的山峦轮廓上。
“黎洛屿。”
邵主任念出这个名字时,特意顿了顿,小眼睛在台上十几个人群里来回扫视。可瞅了半天,满场都是老影,哪有半分姑娘家的身影
他顿时像抓住了猎物的恶犬,抓著喇叭往前冲了两步,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黎洛屿呢!別跟我装聋作哑,把人交出来!”
黎老爷子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依旧淡淡的看风景。
台下的村民倒是议论纷纷。
张大婶:“对呀,小黎同志呢我昨儿还见她在山上打猪草呢”
旁边的袁耿叔附和:“该不会是一大早上山採摘榛蘑去吧这几日雨后,后山的榛蘑长得正旺。”
扛锄头的袁旺叔也附和一句:“那小同志腿脚特別快,兴许早跑到山顶松树林了。”
“谁说不是呢这些人早来也不通知通知,跟抓壮丁似的突然闯进来,把我们老老实实的良善老百姓当恶犬人整呢,这会儿让人上哪儿找去”
有村民们已经开始不耐烦了,矮身蹲在人群里粗著嗓子嗷嗷喊:“邵主任,麻溜儿的吧!日头都晒腚了,再磨蹭下去,晌午头那大日头能把地里的苞米棒子晒得爆开!我家娃还等著我收工回去烀饼子呢,再不干活,今儿个的工分你给咱补不要补就得一分不差,少一厘都不好使!”
旁边扛著锄头的几个汉子也低著身子跟著起鬨:“就是!误了农时可不是闹著玩的!”
“对对对,我们可没空在这儿陪你们耗!”
议论声如潮水般漫开来,邵主任举著喇叭的手僵在半空,脸涨得像猪肝,喇叭里只发出一阵滋滋的杂音。
半晌之后,他猛地把喇叭往嘴边懟了懟,声音劈了叉似的气急败坏:“你们这群刁民!一个个都反了天了!这么目无法纪,是不是要包庇这群臭老九,我可警告你们 『包庇罪』可是要蹲大牢的,你们一个个谁也別想跑,我连窝端去割尾会学习班!到时候天天背语录、挖河泥,让你们也尝尝脖子上掛黑牌子游街的滋味!”
身后的红袖章们立刻挺直腰板,手按在腰间的皮带扣上,一副只要邵主任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扑上去把人捆成粽子的架势。
一通威胁像块石头砸进人群,村民们脸上的热乎劲也凉了半截,议论声小了下去。
有人悄悄往回缩了缩脖子,扛著锄头的汉子也把傢伙事儿往地上放得轻了些,毕竟谁也不想真被拉去学习班遭罪。
邵主任当下也忘了黎洛屿在不在的事情,拿著单子接著点名,所以接下来的点名就相对比较顺利了不少。
“袁守正、方卿、苏成文、刘静秋、沈若鸿、周启明、冯知夏、马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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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到名字的老人纷纷应声,有的微微頷首,有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声 “在”,虽神色各有不同,却都挺直著脊樑,目光沉静地望著前方,没人低头,也没人多言。
邵主任向著喇叭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他们十四位是来我们村子改正思想的,得先把旧脑筋里的弯弯绕绕捋直了。现在我们就进行思想改造第一项,全体都有,向主席像三鞠躬致谢!”
这一项流程,在村里的大小集会中是常有的,村民们和老人们都很熟悉,对於画像中那位带领眾人走出苦难的领袖,大家心里存著的是刻进骨子里的敬畏和打心眼儿里的尊重,从没人敢有半分轻慢。所以,不用谁催促,大家都恭恭敬敬地转向广场中央那幅掛在土墙上的主席像,齐刷刷挺直了腰背,跟隨著邵主任口令庄重的鞠躬!
“我们割尾会今日到此,是为肃清思想毒瘤!那些下放来的,別揣著旧黄历当宝贝,赶紧把尾巴割乾净,现在,我们进行思想改造第二项:检討。你们一个个排著队上前来,把自己那些『错误』交代清楚,再说说往后要咋脱胎换骨地改正,若是敢在这儿虚与委蛇、耍滑头,可別怪我们动真格的,拉你们上街区批斗!”
黎老爷子战斗大半夜,又守著牛棚一宿,这会儿著实困了,打了个哈哈,淡淡的瞥了眼邵主任,压根没有动的意思,连带著崔老他们几个也纹丝不动,几位老人们互相递了个眼神,眼底皆是坦然。
但刚来没几天的袁老等八位老人,见邵主任脸色铁青地举著喇叭,知道这帮人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