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城的夜越深,城西“聚财赌坊”
里的喧嚣就越烈。
烛火将油腻的木桌映得亮,骰子碰撞瓷碗的脆响、赌徒们的嘶吼与咒骂缠绕在一起,混着空气中的酒气与汗臭,酿出一股令人晕眩的浮躁。
严世卿趴在赌桌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桌面上的骰子,指节因用力攥着筹码而泛白,深蓝色锦袍上沾着酒渍与饭粒,早已没了往日严家二爷的体面。
“开!
开!
老子就不信了,又是小!”
他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骰子在瓷碗里转了几圈,最终稳稳停下——两点,依旧是小。
周围爆出一阵哄笑,有人拍着桌子嘲讽:“严二爷,您这手气,怕是把祖宗的运气都败光了!”
严世卿猛地拍桌起身,推翻了面前的筹码,赤红着眼瞪向周围:“闭嘴!
老子还有钱!”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钱袋,却摸了个空——早在半个时辰前,他最后一点家底就输光了,如今连身上的玉佩都抵押了出去,欠赌坊的银子已逾千两。
赌坊主事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见状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揪住严世卿的衣领,将他拎得踉跄:“严二爷,别装糊涂了!
您欠咱们赌坊五千三百两银子,今儿要么拿钱来,要么……就按规矩,卸条胳膊抵债!”
“不!
不能卸胳膊!”
严世卿瞬间慌了,挣扎着想要推开主事,却被对方狠狠甩在地上。
他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膝盖磕得生疼,却顾不上体面,只想着求饶:“再给我一次机会!
就一次!
我肯定能翻盘!”
“翻盘?”
主事嗤笑,冲旁边两个打手使了个眼色,“把这穷鬼拖出去,扔去城西乱葬岗,省得在这儿碍眼!”
打手们应声上前,架起严世卿的胳膊就往外拖。
严世卿挣扎着哭喊,声音里满是绝望,就在他即将被拖出赌坊大门时,一道清润却带着威压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慢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赌坊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
他身姿挺拔,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玉佩,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冷得像冰。
烛火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精致的眉眼,正是近日在泗州城声名鹊起的苏燕青。
赌坊主事见了苏燕青,脸上的横肉瞬间堆起谄媚的笑,连忙挥手让打手松开严世卿:“原来是苏公子!
您怎么来了?快里面请!”
苏燕青没动,目光落在地上狼狈的严世卿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这位是严家二爷吧?这么狼狈,可不像严家的作风。”
严世卿爬起来,认出苏燕青后,眼中瞬间燃起希望。
他知道苏燕青如今正如日中天,若是能求得他相助,不仅能还清赌债,说不定还能翻身!
他连忙扑到苏燕青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苏公子!
求您救我!
只要您帮我还清赌债,日后我严世卿定当为您赴汤蹈火!”
苏燕青俯身,用折扇挑起严世卿的下巴,目光扫过他满脸的贪婪与绝望,笑意更深:“救你也不是不行。
不过,我苏燕青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侍从立刻递上一张纸和一支笔,“这是借据,我借你一万两银子,不仅能还清赌债,还能让你翻盘。
但你要答应我,若是输光了就将你手中严家祖传的玉佩转给我。”
严世卿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严家祖传的玉佩!
可眼下他走投无路,又想着有了这一万两银子定能翻盘,哪里还顾得上太多?他一把抓过纸笔,连内容都没仔细看,便匆匆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
苏燕青接过借据,看了一眼,满意地收进袖中,随即示意侍从递给严世卿一叠银票。
“拿着吧,祝你好运。”
他说完,转身便往外走,月白锦袍扫过门槛时,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严清川,我便先从你这位好叔叔下手,看你还能撑多久。
严世卿捧着银子,欣喜若狂地冲回赌桌,全然没注意到苏燕青离去时那冰冷的眼神,更没察觉自己早已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赌坊里的烛火依旧摇曳,骰子碰撞的声响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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