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她踮脚指向官道右侧。
但见三五个农人正试用曲辕犁,犁头翻起的泥土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青娥嗓音里带着惊叹:“小姐您看!那犁果真省力,老农单手就能扶住!”
她回头时眼角眉梢都漾着笑:“这书里说的,可不就是眼前这般太平景象么?”
注意到女子天蓝色襦裙被风吹得微皱,青娥忙从车内取出莲青披风。
递衣时她瞥见小姐袖口沾了墨渍,便轻声提醒:
“待会进城先找绣庄裁件新衫可好?听说京城时兴在裙角绣麦穗纹,取五谷丰登的吉兆呢。”
说着自己先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
槐荫下光影流转,青娥絮絮说着沿途见闻,时而比划新式水车模样,时而学集市上官差宣讲新政的腔调。
她鬓角的野菊随着动作轻颤,像是被诗中的盛世春风吹动了。
女子立于车辕旁,天蓝色襦裙的广袖被微风拂动如云絮。
她听得青娥雀跃之语,唇角微扬,眸光却仍凝在远处城郭之上。
“你这丫头,倒会抓意象。”她声音清泠似玉磬,袖中露出半截握着书卷的纤指。
“不过见的是曲辕犁,听的是工坊事,便要将夜夜出良材这般直白言语塞进诗里?”
忽而侧首,发间素玉簪掠过一线流光:“可知前朝杜工部《秋兴》中寒衣处处催刀尺,催的何尝真是刀尺?”
青娥正懵懂眨眼,却见自家小姐将书卷轻抵下颔,望着官道上来往的商队沉吟:
“新朝气象,原不必尽循典故。方才见粮车络绎过城门,倒想起《周礼》司关掌国货之节。
如今城门司吏验货时,用的可是户部新印的紫票?”
她忽向道旁柳荫走去,裙裾拂过青草时惊起几只粉蝶。
“你听这蝉声!”俯身拾起片柳叶,指尖轻抚叶脉:“去岁在青州时,蝉鸣里总杂着催租的铜锣响。而今......”
话音未落,远处学堂传来蒙童齐诵《千字文》的声浪,她指尖柳叶倏然旋落于水涧。
女子临水而立,水中倒映着城楼巍峨的轮廓。
她将螺子黛收入袖中,目光随着溪流望向远方田畴。
“今上之仁德,非止于一纸新政。”她声调如溪水叩石,清冷中带着金石之音:
“昔年读《史记·平准书》,见桑弘羊立均输之法,尚以为苛政。而今亲眼得见......”
素手指向官道旁新设的赈济棚,棚下老农正用青花碗接米粥,碗底“官窑御赐”四字在日光下隐约可见。
青娥顺着她指尖望去,只见粥棚木柱贴着黄纸告示,墨迹犹新:
“圣谕:老弱孤寡每日领粥一升,童叟无欺。”
忽有马蹄声自京城方向来,马上差役高擎龙纹令旗,沿途朗声传诏:
“陛下有旨!今岁蚕丝税减三成,另设劝桑使督授新式织机法!”
女子袖中古书籍被风掀动纸页,露出方才题诗的下阕。
她却不理会,只望着溪水对岸的稚童。
那孩子赤脚踩水花,腰间系着学堂新发的蒙书布袋,布袋绣着“圣上悯农”四字。
“让天下寒士不必再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让织女不复吟缭绫之怨。”
她拾起溪边半片残破陶碗,碗底竟刻着前朝年号:
“这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