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扇厚重的大门在身后无声地关闭,隔绝了会议室内那足以改写世界格局的庄严与肃杀,一股来自外界的带着深秋凉意的干燥空气,瞬间涌入了这条漫长而寂静的地下通道。
叶铮、叶战鹰、叶擎天,祖孙三代并肩而行。
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中被放大了数倍,单调而富有节奏地回响着,像一架节拍器,精准地敲打在每个人那尚未平复的心弦上。
气氛与来时已截然不同。
来时是凝重,是未知,是三股意志在沉默中的无声角力。
而此刻,那份凝重却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它像一杯用骄傲、担忧、沉重与期盼共同调制而成的烈酒。初入口是骄傲的滚烫,但滑入喉咙深处,却泛起名为责任的悠长苦涩。
叶战鹰走在最外侧,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儿子的侧脸。那张与自已有着七八分相似,却因经历了太多自已无法想象的苦难而显得更加冷峻坚毅的脸庞。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回味着儿子在自已耳边说的那句悄悄话。
“保护龙国灵岛人……不也是在保护您吗?”
那句话像一剂最强效的镇定剂,抚平了他心中那即将决堤的父爱洪流。但同时,它也像一根最尖锐的钢针,深深地扎进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自尊里。
应该他才是儿子眼中那片可以遮风挡雨的天。
而现在,天与雏鹰的角色,却仿佛在不经意间完成了对调。
雏鹰已经成长为真正的雄鹰。它张开那足以覆盖整片天空的羽翼,反过来将那片曾经为他遮风挡雨的天,也一并护在了自已的羽翼之下。
这份骄傲是如此的巨大,巨大到足以让他忽略那依旧盘踞在心底深处、如附骨之疽般的担忧。
他想伸出手,像军方上将那样,重重地拍一拍儿子的肩膀,说一句:“好样的!”
但他的手抬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下。
他怕自已一开口,那刚刚才压下去的泪水,会再次不争气地涌出来。
叶擎天走在中间,他一手拄着那根陪伴了他多年的红木拐杖,另一只手却自然地背在身后。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拐杖敲击地面发出的笃笃声沉稳而有力,仿佛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无法撼动这位老人的心境。
但如果有人能看到他那背在身后的手,就会发现,那只布满了岁月痕迹的手,正微微地颤抖着。
那是激动的颤抖。
那是一种看到了家族血脉与龙国命运,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紧密相连的巨大欣慰。
他这一生,戎马倥偬,宦海沉浮,见证了太多英雄的崛起与落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天这场会议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叶家将再次站到这个国家命运的风口浪尖。
但这一次,掌舵的不再是他叶擎天。
而是他那个失而复得的孙子——叶铮。
从孙子喊出那句此身愿为国之利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叶家未来的命运,已经与这柄国之利刃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一场豪赌。
但他甘之如饴。因为他在孙子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超越了他和叶战鹰,甚至超越了叶家任何一代人的特质。
那是一种从地狱归来,却依旧心向光明的强大。
那是一种手握雷霆,却依旧愿意戴上枷锁的清醒。
叶铮走在最里侧。
他的手中提着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银色金属箱。箱子不重,但他却感觉自已仿佛提着一座巍峨的山。
而他就站在这山巅之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父亲那灼热而复杂的目光,也能感受到爷爷那沉稳步伐下所隐藏的激动。
他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未来的行动,去回应这份沉甸甸的托付与期待。
三人就这样沉默地走出了长长的通道,来到地面的出口。
一辆黑色的红旗L9早已静静地等候在那里。车牌是最普通的京A牌照,但那厚重的防弹车身与深不可测的黑色车窗,却在无声地昭示着它不凡的身份。
司机是一名身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人,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他看到三人出来,立刻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拖沓。
上车后,车内依旧是一片沉默。
车辆平稳地驶出了这片在任何地图上都不存在的禁区,汇入了京郊那川流不息的车河。
窗外是人间的烟火。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而车内,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承载着国家最高机密的移动堡垒。
“铮儿。”
最终还是叶擎天打破了这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