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表演。
可现在那些画面在他的脑海里被重新上了色。
他看到了那双与自已如此相似的眼眸深处所隐藏的那片已经痛苦了十八年的无边无际的悔恨之海。他看到了一个失去了挚爱妻子和唯一儿子的男人在十八年后面对失而复得的儿子时那种想靠近却又怕惊扰;想拥抱却又怕唐突的卑微的父爱。那个在正式见面时颤抖着将他拥入怀中的男人那一刻不是副国级的领导只是一个终于找回了自已失落世界的父亲。
他想起了大伯叶战军那爽朗的笑声和军营里那充满了阳刚之气的橄榄枝。那不是拉拢而是一个军人对另一个身上带着同样铁血气息的晚辈最直接最纯粹的认可。
他想起了姑妈叶静雅。那个商场上的女强人在他面前却总是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她带他参加商业酒会为他介绍人脉甚至想把她亲手打下的商业帝国作为礼物送到他的手上。那不是收买那是一个姑姑在用她最擅长的方式去弥补去告诉他:“小铮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可以让你受委屈。”
还有苏家……
那个与叶家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温暖与烟火气的属于母亲的世界。
外公苏远山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那浑浊的老泪和他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我的兮儿……我的外孙……”那不是表演那是积压了十八年的思念与悲痛的总爆发。
外婆赵慧芳那个慈祥的老太太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他手上的薄茧问他这些年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那絮絮叨叨的关怀是他从记事起就再也没有感受过的属于隔辈亲的最朴素的温暖。
小姨苏婉那个第一个认出他的时尚干练的女人。她那近乎于神经质的激动和那毫无保留的热情他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在他身上她看到了她最敬爱的姐姐的影子。她对他的好是对那份早已逝去的姐妹亲情的一种疯狂的执着的延续。
还有那个古灵精怪的表妹苏乐乐她那毫无心机的如同小太阳般的热情像一道温暖的光照进了他那常年被黑暗与冰冷所占据的世界。
……
一幕幕一帧帧。
这些天来与两个家族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的慢镜头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放。
他曾像一个最冷静的置身事外的观察者用他那在雇佣兵生涯中磨砺出的怀疑一切的本能去分析每一个人的表情每一句话的动机每一个行为背后的深意。
他将他们所有的热情都解读为“愧疚”。
将他们所有的馈赠都解读为“补偿”。
将他们所有的关爱都解读为一场为了让他“归心”的精心策划的集体表演。
他用一层厚厚的由冰冷与警惕所构成的坚冰将自已与这个充满了温暖的世界彻底隔绝。
因为他害怕。
他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害怕这迟来的温暖只是另一场阴谋的开始。
他害怕自已一旦卸下防备就会再次被推入那个孤立无援的冰冷的深渊。
可是现在他那引以为傲的从未出过错的分析与判断第一次被证明是错的。
错得离谱。
错得可笑。
他才是那个一直在表演的人。
表演着冷漠表演着疏离表演着毫不在乎。
而他们从始至终都在用最真诚最炽热最毫无保留的亲情去拥抱他这个浑身长满了尖刺的失而复得的家人。
叶铮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但远处的天际线已经泛起了一抹极淡的如同鱼肚白般的微光。
那是黎明即将到来的征兆。
他看着院子里那棵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着枝叶的老槐树看着远处那几盏彻夜通明的守护着这座院落的路灯看着那些在阴影中一闪而过的警惕的巡逻身影……
他忽然发现这个地方不再是一个需要他时刻保持警惕的陌生的“安全屋”。
它有了温度。
有了家的味道。
那块被冰封了十八年的坚硬无比的寒冰在他内心深处终于“咔”的一声彻底碎裂。
一股无法抑制的滚烫的暖流从那破碎的冰层下汹涌而出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最终冲上了他的眼眶。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一滴滚烫的晶莹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坚毅的眼角滑落。
划过他那如同刀削般的脸颊最终滴落在他那紧紧攥住的青筋毕露的拳头上。
这不是悲伤的眼泪也不是痛苦的眼泪。
这是释放。
是救赎。
是那个在孤儿院里抱着膝盖在无数个夜晚渴望着一个拥抱的六岁的孩子在十八年后终于等到的答案。
叶铮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那挺得笔直的如同标枪般的背脊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