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寒暄,但她的注意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夏侯纾,也早就看出了女儿心不在焉。好在女儿虽然有些不耐烦了,但到底没有做出更加荒唐的言行举止,她才稍稍安心些。再加上刘夫人话里话外都没提及女儿言行的不妥,她更是松了口气。于是,她便打发夏侯纾先去佛堂求签。
刘夫人闻言,也让她美丽娇羞的女儿跟着夏侯纾一起去。
孙嘉柔比夏侯纾还小一个月,年初时才及笄。她模样生得标致,穿着一件浅黄色的对襟儒裙,外面罩着一件绣着梅花的粉白色薄衫,与裙摆上的点点梅花交相呼应,衬得她肤白如雪,娇嫩可爱。
孙家家教严谨,孙嘉柔虽然气质不俗,却内敛含蓄,性格腼腆得很。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常带着淡淡的谨慎与忧郁,说话也轻声细语,唯恐惊扰了他人似的。再加上她身子纤瘦娇弱,几乎一路上都由婢女紧紧搀扶着,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就再也找不到共同话题,只好各自沉默。
雨后的山林在太阳的照射下,地面的湿气和山中的水雾逐渐蒸发,倒是比平时还要热一些。夏侯纾和孙嘉柔一前一后的站在排队求签的人群里,可过了很久,长长的求签队伍似乎毫无挪动的迹象。
在烈日的无情炙烤下,周围越来越热,不少人都开始冒汗。本就娇弱的孙嘉柔更显得力不从心,仿佛娇弱的花朵在强烈的阳光下逐渐枯萎。她努力保持平衡,然而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只能勉强支撑她站立。
孙家随行的两个婢女见孙嘉柔的情况不太妙,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稍有动静就会让她倒下。随后,她们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孙嘉柔,将她带到一旁阴凉的地方休息。
两个婢女眼神中满是担忧,她们不停的给孙嘉柔掐人中,手法娴熟而轻柔,试图唤醒她疲惫的身体。很快,孙嘉柔的身体逐渐得到了缓解,而那两个婢女也松了一口气。
夏侯纾对此十分吃惊,心中越发觉得怪异。即便是京中权贵家里娇生惯养的姑娘,也不至于娇弱成这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她一边疑惑着,一边观察孙嘉柔的神态,始终觉得孙嘉柔并非天生体质虚弱,更像是后天所致。
然而,两人只是初次见面,夏侯纾不便过多询问。
夏侯纾收敛了自己的好奇心,轻轻地掏出一方手绢,细心地擦拭着额头渗出的细汗。随后她微微眯起眼睛,仰望那广阔无垠的天空,只见晴空如洗,万里无云,甚至连一只飞鸟的影子都寻不见。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躲在阴凉处吃点冰镇的果子消遣时光。然而,护国寺山高水远,此刻别说冰镇果子,连一丝凉风都难以寻觅。只有潮热的空气汹涌着往人的身上贴。
百无聊赖之际,夏侯纾便开始左顾右盼,试图寻找一丝乐趣。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不远处那棵浓荫如盖的百年菩提树下。钟玉卿跟刘夫人正悠闲地喝着茶,两人言笑晏晏,好不惬意。
看着她们如此闲适,夏侯纾不禁有些羡慕。而她已经在烈日下晒了许久,喉咙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于是,她决定不再继续求签,而是大大方方地走到树荫下,让侍女也为自己倒上一杯茶。
看到女儿突然折回来,钟玉卿立刻中断了与刘夫人谈话。她看着夏侯纾愣了一会儿,满脸疑惑的询问道:“纾儿,你不是在排队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夏侯纾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清凉的茶水如同甘霖滋润了她干涸的喉咙,也让她疲惫的心灵舒缓了许多。
“母亲,我实在太累了,您就饶了我,让我先歇歇吧。”夏侯纾央求道。随后她又满不在乎地说:“求佛问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母亲如此深明大义之人,不必执着于此。”
钟玉卿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而刘夫人脸上的惊讶仅仅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便假装没听到一样,赶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夏侯纾缓缓放下茶杯,接着解释道:“佛家常言,世人营营扰扰,如溺海中,而佛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既是如此,大慈大悲的佛祖必然也不忍心看到我们顶着烈日前来上香。我们一路跋涉至此,还是趁早找个清凉之地稍作休息吧。”
钟玉卿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双手合一朝大殿方向拜了拜:“阿弥陀佛!小女年幼无知,口无遮拦,罪过罪过!”
告完罪,她又回过头来看着夏侯纾,低声斥责道:“纾儿,佛门净地,不可胡言乱语!还不赶紧向佛祖请罪!”
夏侯纾不由得瞥了一眼大殿的方向,心里充满鄙夷:不过是尊贴了金的泥菩萨而已,哪里有掌控人命运的本事?
如果真有,那就让他怪罪吧。
夏侯纾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继续喝着茶。
“纾儿,求签要有诚意,你还是接着排队去吧。”钟玉卿突然正色道。她也不管夏侯纾是何反应,又冷冷地强调一句:“我便在这里等你,待你求到了签,我们便去禅院歇息。”
这是在告诫她不规规矩矩去求签,就不能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