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天木微微躬身,动作没有丝毫迟滯或諂媚,却带著一种刀锋般的精准与沉稳:“主任明鑑。军统沪市站,锋芒最利者,莫过於行动组的刘戈青。”
“此人胆气过人,心思縝密,作风狠辣,近年来屡屡得手,尤擅以奇兵突袭,一击毙命。”
“上个月夜袭陈籙府邸,一枪將其爆头便是此人的手笔,”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与丁村对视了一瞬,“如果说最麻烦的,那当属情报科长武鸣。”
“此人如老龟深藏,行踪不定,洞察力极强,整个情报网络脉络皆在其掌控之中,且极少冒头,此二獠不除,实为汪先生沪上之行心腹大患。”
丁村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地敲击著,像毒蛇在枯枝上的弹动:“哦刘戈青,此人確实名头不小。”
“武鸣也是个泥鰍般的角色。”
“万老弟,整个特工总部你熟悉他们的做事方法,可有什么『妥当』的想法”
“要快,更要彻底,务必在汪先生踏上上海码头之前,清扫乾净。”
万天木唇边噙起一丝冰冷而刻意的笑容:“丁主任放心。打蛇打七寸,捕鸟需良禽。”
“这两人习性不同,但我也知晓他们各有所图亦各有所惧。”
“唯有先击中那看似最坚固的鎧甲內里最柔软之处,方能以最小的代价,引得两条猛龙出洞,一併斩除!”
话音落下,他从隨身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档案袋,恭恭敬敬的递给丁村。
丁村微微蹙眉,揭开封口,目光停留在那张贴著照片的纸页上,陆青。
照片上的女子眼眸明澈,嘴角噙著无忧的笑意。
丁村的眉峰微微一挑:“她”
极司菲尔路76號,这座即將正式掛牌的魔窟深处,万天木搭建的临时指挥部灯火彻夜长明。
菸灰缸里很快积满了菸蒂,空气浑浊得如同凝固。
他的目光在摊开的数张照片间巡梭。
那是他秘密派出的“黄鶯”小组,两名经过严格筛选的女特工,以富商情妇或时髦女郎的身份混跡於霞飞路,南京西路等沪市顶级沙龙和百货公司,不动声色地將镜头对准目標。
所有照片的主角都是那个名为陆青的女孩子,
第一张:陆青步出霞飞路高档成衣店“惠罗”,身边並无异常男伴。
第二张:陆青参加某银行家夫人在华懋饭店举办的慈善酒会,交际尚属正常闺阁范畴。
第三张:陆青与闺蜜在某咖啡馆享受下午茶.
第四张:
第五张:
一直到翻到第十七张……
万天木的手指停住了。
这张照片画面背景模糊处理,但焦点清晰,陆青在一辆行驶中的黑色轿车里,车窗半降,驾驶位赫然坐著一个戴著黑色帽子且压低帽檐的男人侧影!
只此一帧,轮廓隱晦,身份更是无法確认。
但万天木的眼神骤然锐利,刘戈青跟他一起的时间最长,单凭这模糊的轮廓,万天木已经能確定,车上开车的那个人就是刘戈青
“立刻!”万天木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带著一种金属般的迴响,“把陆中明抓起来,顺便把这张照片送到他们家,让他们家人都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现在都跟什么人混在一起。”
“凌队长,”万天木咧开嘴一字一句的说道:“要是陆中明不明白,那你就说到他明白。”
“是,万长官。”等候在一侧的行动队凌峰队长恭敬的行了个礼,快速將照片装进一个没有任何署名的厚纸袋。
次日,陆家公馆。
陆青的母亲李秀琴失魂落魄地等在了门口。
黑色的別克车停在门口,陆青下了车朝驾驶位上的化名为“王继恩”的刘戈青挥手道別。
就在她笑意吟吟想走回房间之时,抬头一看,却发现母亲陆夫人面色惨白的站在门口.
此时的陆夫人眼底布满血丝,强忍著哽咽,抖抖索索地將女儿拉到一旁,把那个纸袋塞入她手中。
一阵照片从纸袋滑落时的微弱窸窣响起,陆青低头看了一眼,只觉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耳边更是传来母亲带著哭腔的话语:“青儿……这,这到底是哪路神仙”
“你爹爹刚被人带走,方才,有人从局里传讯回来,说你爹犯了事,他说如果不明白,那就好好看看这些东西……青儿,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不清不白的,要惹大祸啊!”
陆青脸色大变,连忙矢口否认道:“妈,我没做什么。真的没有.”
“还撒谎。青儿。那是金陵特工,他们家里这份薄產……经不起……唉”一声嘆息,几句话都没说完整,但想说的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
就在她心神俱裂,身体摇摇欲坠之时,一只温暖乾燥的手掌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