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恶意和算计。
那个嗜赌成性、输光了家產、最终拋妻弃子不知所踪的父亲。
那个生下他后不久就受不了穷困和殴打、最终也离家出走的母亲。
他在南方那个脏乱的小城里,像野狗一样长大,受尽白眼和欺辱。
他偷过,抢过,骗过,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干过。
后来为了躲债,扒著运煤的火车,一路向北,像逃难的难民,最终流落到了临海。
在临海,他在建筑工地上搬过砖,在餐馆后厨洗过碗,给夜总会当过看场的打手,浑身泥污,满手油腻,看不到任何出路。
直到……遇见她。
那个傻姑娘。
在临海那个破败的、灯光曖昧的髮廊里,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浑身是伤、眼神凶狠像狼一样的穷小子,竟然没有害怕,反而小心翼翼地给他清理伤口。
他说尽了言巧语,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怀才不遇、暂时落难的英雄。
她竟然就信了。
傻乎乎地把攒了好久、打算寄回老家的微薄工资,全都塞给了他,让他去买身像样的衣服,去找个体面点的工作。
他拿著那点钱,去赌了最后一把。
输了,就彻底沉沦。
贏了,就……
他贏了。
靠著那点本钱,加上他混跡底层练就的狠劲和钻营,他一步步爬了上来,从小工头,到包工头,再到后来机缘巧合来到明州,搭上了刘卫东的线,创立了四海集团。
这期间,他经歷过无数次的背叛、算计、凶险。
只有她,一直傻傻地跟著他,陪著他住过漏雨的工棚,吃过半个月的清水掛麵,在他被人追债打得头破血流时,一边哭一边给他包扎。
她从来没埋怨过他一句。
哪怕后来他发了財,身边女人不断,緋闻满天飞,她也只是默默地守著那个空旷冰冷的家,偶尔看著他,眼神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却从不过问。
她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儿子像她,性子软,读书好。
女儿像他,眉眼间带著倔强。
那是他在这冰冷世界上,唯一的一点暖意,唯一的软肋。
现在,为了他们……
张四海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最后一点波动也消失了,只剩下死寂的决绝。
他看了一眼手中这部最新款的、象徵著財富和地位的手机。
这里面,有他和刘卫东极少数的几次直接通话记录。
虽然每次通话內容都极其隱晦,几乎不留把柄,但这部手机本身,以及那个特定的號码,就是证据,就是指向刘卫东的线索。
绝不能留。
他猛地举起手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坚硬的钢化玻璃窗!
“砰!”
一声闷响。
手机外壳碎裂,屏幕炸开蛛网般的裂痕。
一下,两下,三下……
他像个疯子一样,机械地、凶狠地重复著砸击的动作,直到手机彻底变成一堆扭曲的塑料和金属碎片,零件崩得到处都是。
他喘著粗气,蹲下身,近乎偏执地將所有碎片一一捡起,连最小的晶片都不放过。
他走到卫生间,將这些碎片全部衝进马桶,看著水流將它们彻底吞噬,不留下一丝痕跡。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办公桌前,按下內部通话键。
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
“通知所有副总,集团总监级以上,十五分钟后,大会议室开会。”
十五分钟后。
四海集团顶层大会议室。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集团的核心高层。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没有人交谈,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喘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主位上那个空著的座位,眼神里充满了不安、恐惧和猜测。
北河村的事情,他们已经听说了。
市委成立了高规格的领导小组,邹书记亲自掛帅,纪委、政法委全都动了……
而他们的董事长张四海,从昨天开始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电话不接。
这更让所有人感到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张四海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崭新的黑色西装,脸上甚至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或者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都到齐了。”
张四海开口,声音嘶哑,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事情,大家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