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茶,一直捨不得喝。今天您来了,正好尝尝。”
杜玉山喉头滚动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湿润,隨即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掩盖。
他端起盖碗,没有像品茶那样闻香啜饮,而是直接大口地喝了一口。
滚烫、粗糲、带著一股浓烈到几乎呛喉的苦味,瞬间在口腔里瀰漫开,直衝肺腑。李天为也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默默地喝了一口。
两人谁都没说话。
半晌。
杜玉山放下盖碗,他抬起眼,目光不再看李天为,而是落向会客室角落一盆绿植的阴影里。
“天为……”
他的声音更加沙哑,带著一种卸下所有重担后的苍凉。
“这些年……”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
“辛苦你了。”
“也……委屈你了。”
李天为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看向杜玉山,这位曾经挥斥方遒、如今却显出垂暮之態的老领导。
“杜老……”
“听我说完。”
杜玉山摆摆手,打断了他。
“我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他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那口气息里仿佛都带著刚才那口浓茶的苦涩。
“是我管教无方。”
“是我……把他惯坏了。”
杜玉山的声音低沉下去,带著一种刻骨的自责。
“仗著家里那点老底子,仗著我这张老脸……”
“更仗著你……念旧情,顾大局……”
他睁开眼,目光终於正视李天为,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愧疚,有悔恨,也有一丝……释然。
“这些年,他打著龙湾新区的旗號,打著杜家的幌子,背著你,干了多少齷齪事,捅了多少篓子……”
“我知道,你都知道。”
“你一直在替他兜著,替他擦屁股,替他挡风挡雨……”
“难为你了。”
杜玉山的声音微微发颤。
“你……是真心想拉他一把,想他学好。”
“可那孽障……”
杜玉山痛苦地摇摇头,后面的话似乎被堵在喉咙里。
“烂泥扶不上墙。”
“根子……烂透了。”
这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李天为沉默著,只是將杯中那浓苦的茶水,又喝了一口。
心底那份复杂的情感在翻涌。
他对杜玉山的敬佩是真的。
没有这位老书记当年的识人之明和大力提携,就没有他李天为的今天。
老书记当年在泽川打下的坚实基础和留下的宝贵经验,他至今受益。
他对杜维明的失望,也是真的。
失望到……几乎绝望。
他看著杜维明从小长大,看著他被宠坏,看著他一步步滑向深渊,无论怎么拉都拉不住。
这种失望里,夹杂著对杜玉山的愧疚,没能替他管教好儿子。
更夹杂著对泽川这份基业的痛心,龙湾新区,寄託了他太多的心血和抱负,却被杜维明这样的人当成私產肆意践踏!
“杜老,您別这么说。”
李天为放下茶杯,声音低沉而郑重。
“泽川能有今天,您居功至伟。”
“维明他……走错了路。责任,不全在他一个人。”
他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我这个市委书记,疏於管教约束,也有责任。”
杜玉山苦涩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疲惫。
“好了,天为,不用给我这老头子留面子了。”
他撑著沙发扶手,似乎想站起来,身体却晃了一下。
李天为连忙伸手扶住。
杜玉山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坐直身体,目光再次变得沉静而决绝,那种属於昔日封疆大吏的威严,在这一刻短暂地回到了他身上。
“我今天来……”
他看著李天为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不是为他求情。”
“那孽障咎由自取,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国法如山!党纪无情!”
“我今天来……”
杜玉山的声音带著一种郑重的承诺,也带著一种落幕的萧索。
“是代表杜家……”
“谢谢你,李天为书记。”
“谢谢你这些年对泽川的付出。”
“也谢谢你……对我们杜家……最后的那份体面。”
他的目光扫过这个熟悉的会客室,扫过窗外那片他曾经一手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