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华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著一丝荒谬的冷意。
“对!磕头!”
李敬斩钉截铁,仿佛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还有那些副校长!该道歉道歉!该赔罪赔罪!姿態放低点!你是学生娃!他们是官老爷!咱们天生就矮一截!不丟人!把书念出来才不丟人!听见没!”
李清华沉默著。
冰冷的手机外壳紧贴著滚烫的耳廓。
电话那头,二叔还在喋喋不休地哀求、训斥,夹杂著对“官老爷”权力的恐惧和对“毕业证”这个唯一出路的极端看重。
“听见没有!清华!说话啊!”
李敬急切地催促著,生怕这唯一的希望也落空。
教室窗外,夕阳沉得更低了,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將天边染成血色。
金色的余暉落在李清华摊开的练习册上,那些复杂的公式像一张冰冷的、嘲讽的网。
他抬起眼,透过窗户,看到楼下篮球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传来模糊的喧闹声。
那是属於“正常”学生的世界。
而他,被隔绝在外。
他成了一个危险的信號。
一个可能引爆家庭希望的隱患。
一个……必须向那座“山”低下头的祭品。
李清华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
他最终没有反驳。
只是对著话筒,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两个沉重到仿佛能砸碎骨头的字:
“……听见了。”
声音低哑,毫无生气。
电话那头,李敬似乎鬆了一口气,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几句“一定要听话”、“別犯傻”、“咱家全指望你了”,这才掛了电话。
“嘟…嘟…嘟…”
李清华缓缓放下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
他將脸埋进冰冷的臂弯里,伏在摊开的、一片空白的练习本上。
自习课的铃声,悠长而刺耳,在死寂的教室里骤然响起。
宣布著一天的终结。
也像是一道无情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