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栖云想了一夜补救的方法。
比如姑且就义,无论如何也要先讨人家欢心,这样不至于到时候自己死得太惨。
或是告诉他真相,痛心悔过,誓绝不再说半字鬼话,趁失忆的慕聿珩似乎还算好说话,哄骗他保住自己的命。
出卖美色的不稳定性太强,洛栖云再三思酌,决定采用方案二。
可她还不知道,一切已经晚了。
翌日。
晨光散漫,一小片光洒在男人的脸上,纤长浓密的睫羽投下一小片扇形,他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深陷在梦境之中。
他修长的五指紧紧抓住身下的褥单,青筋暴起,指尖泛白。
悦耳的鸟鸣愈近,一只黄鹂落在窗口,叽叽喳喳,遮住了洒在男人面上的半片光色。
他蓦然睁眼,一双灰眸波云诡谲,不辨喜怒。
若是此时洛栖云在场,一定会被他吓得浑身激灵!
明明是同一双眼睛,今日与昨日的差别却这么大!
“小娘?”他的嗓音低沉清哑,自顾自复述了一遍,冷笑一声。
他想起来了。
自己从失忆后到昨晚的记忆,也悉保留下来。
……堪称是一个傻子。
最初他的确怀疑洛栖云,但在大宛朝,有哪个女人不知,妾室的地位仅比奴婢高一些,更何况,还是第三十七房。
自贱至此,他思虑左右,也没有勘破她那个荒谬的谎言。
最重要的是,即便有此等纲常在,他竟也荒谬地产生了与之度过一生的想法。
荒唐!实在荒唐!
门忽然被推开,慕聿珩的眼光闪了闪。
“你今日怎起得比我还晚?”
杵在门口的洛栖云尴尬地搓搓手,眼神左右飘移,“我有事想与你说……”
慕聿珩没有说话,沉默地静候。
洛栖云挠挠头,为何她莫名嗅到了一股杀气?!
幻觉!铁定是幻觉!
“其实,我不是你小娘。”洛栖云坚信坦白从宽,老实道:“当朝皇帝是你皇兄,你爹是先帝。先前你频频梦到皇宫,是因为在你眼盲之前,绝大时候都在皇宫。”
说到这儿,洛栖云的心隐隐抽痛了一下,“你我受到追杀,是因为你身怀能够救治皇帝的母蛊,而我……正好路过。”
是悲催的路人甲一枚啊。
见慕聿珩没有反应,洛栖云惴惴不安,“总之吧,我不是你小娘,你爹是我虚构出来的,不存在。你也不必正义感爆棚,为了拯救我这个‘失足少女’而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慕聿珩还是不说话。
不会是傻了吧?
洛栖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忽然被拽住手腕,身子控制不住地前倾。
“哎哎哎。”
慕聿珩身形一动,她便撞倒在他身旁的床榻上。
榻子板是木材,硬得硌人,洛栖云疼得龇牙咧嘴。
“那母蛊呢?”他淡淡道。
洛栖云捂着鼻子,疼得皱眉:“母蛊在我这儿,很安全。”
他放开她,“我知道了。”
就这?
洛不禁眨眨眼,“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要说的吗?”
慕聿珩不语,扯开她,翻身下床。
这是怎么?!
洛栖云忐忑不安,这很奇怪!
不、应该说这幅样子,愈来愈有昔日政王的风采了。
她突然有些小伤感,待慕聿珩恢复记忆之后,他们这些共度的时光,一定会被他认作是黑历史,然后避她如蛇蝎。
可她觉得还蛮开心的。
……毕竟被耍的人不是她。
洛栖云出门去,以为慕聿珩只是生气,去外面待着了,没想他早已走远,不再在院子中了。
“……”洛栖云沉默地独自前往杜老大夫的住所。
慕聿珩果然早早在那儿开始装药烛了。
杜老是个脾气硬的家伙,即使慕聿珩眼睛不便,看不见东西,可若装不好药烛,照样会批他。
可今日,杜老对慕聿珩的态度格外和蔼可亲,慕聿珩手上的活儿做得堪称完美,他的五感似乎忽然提高了很多。
平日里,他二人都是面对面,一边闲扯几句,一边准备药烛,可今日慕聿珩却离得远远地,半句话也没有说。
“……”一切都透露着古怪。
洛栖云在思考,要不还是试试履行方案一。
出卖美色什么的……她又不是没出卖过。
早在皇帝生存的舞宴上,她就莫得脸了。
洛栖云的内心天人交战。
罢了罢了,脸面而已,哪里有命重要!
她没有等多久,便展开了行动。